第28章 庐州城的水

  沿着溪流一直走,拖着疲乏酸痛的身体,甚至头也有些发昏。两岸的树丛里传来飞鸟归巢的啼鸣,天边已经被乌色侵袭,看这样子离天黑已经不远了。
  沈林甫停下逃亡的脚步,在草丛里坐了一会儿,在爬上最近的一处山峰眺望。待看到远处山谷里有一处人家后,便径直走了去。
  这一路上身体实在是扛不住,又休息了好几次,总算是到了这居于山谷的人家。到了小院门前,沈林甫穿过篱笆望了进去,见有一位老者正在喂鸡。
  便叫到:“老伯,我因迷路寻到此处,还请行个方便,留宿一晚。”
  那老人见背后有人呼叫,出去一看,却是一个一身湿漉漉的年轻郎君,只是这脸是怎么回事。看穿着显然不是乡野人家,可不知为什么提着那么大一柄刀。
  虽然家里有些青黄不接,但老者还是洗了手,用热水泡着一块炊饼给沈林甫端了上来。
  “还请郎君先将就一些,山里人家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说完之后就告辞,说自己的牛还拴在地里,要去牵回来。
  虽然这热水泡冷炊饼,确实不是什么好味道,可能连这炊饼都做了好些天了。但聊胜于无,现在身乏体困,必须要好好补充一下。不然没被人杀死也要被身体给拖死,吃完后还把那热水给喝了。
  看着眼前这全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屋子,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沈林甫还是看到了屋顶漏下来的光。这屋子里陈设简陋,有那么一张床还有一个大箱子。估计那大箱子就是那老伯所有的家当了。
  但在院子转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再见其他人,想来这老伯应是孤居在此。
  终于那老伯牵着一头老黄牛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条狗。沈林甫问老伯这狗可是他的,老伯说这狗是他在山里打柴时捡的,现在每天除了老黄牛,就它跟着自己作伴。
  沈林甫不禁感慨,这日子虽然清贫,但是却也有三两分惬意。
  从老伯那儿得知,此处地处矮子岭,约在庐州城外二十里地的地方,要想回庐州城,还得从自己来的方向走去,翻过一座大樵山,就能见着庐州城头了。
  而在庐州城贺府,伺候沈林甫的丫鬟发觉沈林甫大晚上的没回来,第二天天一亮连忙去跟茵娘讲。
  茵娘倒是不急,自家兄长她太了解了,肯定又是寻花问柳去了。当然,这种事肯定不合适对下人说,只来了句且先回去等着,过了晌午就回来了。
  沈林甫在老伯家的柴堆上睡了一夜,那狗也看了它一夜。第二天沈林甫天一亮就离开了,本想给老伯留点东西,却发现除了一柄朴刀,身上实在是收刮不出什么了。
  沿着老伯的提示走路,沈林甫顺利地爬上了大樵山。可到了山顶却发现没有下山的路,庐州城城头却是能看见了。
  原来自己走的这条路是樵夫们砍柴时劈出来的,便又原路退回去,走到分叉路口时,往另一条路上大樵山,这才走上下山去庐州城的路。
  进了庐州城,一路问人贺府在哪儿,这才回到了贺府。贺府的门房见到沈林甫这样,不禁有些疑惑,咋表少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还有草?昨晚彻夜未回,难道是寻觅野草去了?果然上等人,玩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也不顾一路上仆人丫鬟们的想法,沈林甫径直地就去了贺文之住的院子。见外孙这幅模样,贺文之有些诧异,头上不知道在哪粘上的草就算了,偏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里还提着把朴刀。难道这兄弟二人又打架了?岂有此理,当真老夫舍不得用家法。
  “怎么回事?听振才说你彻夜未回,这脸上的伤可是与人斗殴所致。”
  沈林甫听到这,心中不禁感慨,看来以前那家伙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差了。今儿要是换成自家祖父,怕是要先遣下山人给实实在在地拾掇一顿,再问事情缘由。
  “好叫外祖知道,孙儿昨日在府中无聊,便想出去这城中走走,散散心。哪知被人从后面敲晕,带出了城外,待孙儿醒来,便已经是被人绑住了,惨遭殴打,那人还要割下我的头送给什么万大官人。”
  听沈林甫这样说,贺文之震惊无比,居然有人要杀我外孙?岂有此理,盛怒之下,发狂道:“放肆,他们当我贺文之当真老了不成?”
  “外祖知道是谁害我?”
  “你初到庐州城,除了哪几日在街上殴打过士子外,有没有得罪过谁?老夫念在同乡的份上,顾全他们一些颜面,还让你舅父去赔礼道歉。那曾想他们竟是如此不知好歹?对了,你刚刚说的万大官人是谁?”
  “孙儿也只是听害我那人说的,是在跟那所谓的万大官人做的交易,其他的他也不说,孙儿怕那贼人同伙赶到,便杀了他,先逃离了出来。”
  “你且先仔细地与外祖说一遍这事情的经过!”
  沈林甫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同贺文之讲了一遍。
  贺文之听完后让沈林甫先回去治一治伤,随即叫来了大管家,要他将这庐州城里姓万的都给查一遍,看看有哪些官人姓万。
  茵娘得知兄长受伤后,连忙过来看望,见沈林甫身上一副惨状,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事,不是完好无缺地回来了吗?二兄总不能让你嫂嫂做望门寡吧,而且还要瞧着我家茵娘嫁人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若是叫祖父和爹娘知道,不知道要有多担心。这一路上都三次了,咱以后别独自出门了,好不好二兄?”
  “好好好,听你的。”
  郭熙河等人听闻郎君受伤后,一个个怒火冲天地要去替沈林甫报仇,却不知道找谁报,便都焉了,像打了败仗的大公鸡。
  倒是一个人的出现有些意外,那就是贺名胡。当然,他来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这家伙倒也实在,开口就说了大实话。
  “为兄前来,一是看你伤情是否属实,若是属实,我这口恶气就算是出了。其次就是跟你说清楚,这件事与我无关。
  再就是不管怎么样,你终究是贺府的亲戚,祖父的亲亲外孙,在这庐州城,竟然有人想谋害你,那便是跟贺府对着干,是寻死。”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什么样子,就直接离去。沈林甫在床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昨晚在那柴堆里还能睡得好好的,怎么今天一碰到伤口就疼?
  经过管家带人半天的查坊,贺宗仕也顾不上外甥的伤,在县衙翻阅档案,还派人去州衙问一问。
  但万姓大官人们的姓名还没有统计完全的时候,手下的捕头们来报,大丰赌房的老板万青松昨天携带家人与手下出城而去,至今未归。
  同时,在庐州城某处的一座庄园里。
  “老爷,万青松昨天偷偷出城了,今早听人来报,还未觉什么,而今看来,怕是事有所泄。”
  “那就派人出城追杀,”一个头青脸肿的人正躺在卧榻上。如果沈林甫或者是贺名胡在这儿,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那日在城前端着酒,叫贺名胡忍亲戚的书生。
  “不急,万青松一出城,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找得到的。想来事情还没坏透,不然而今这里怕是不这么宁静。什么都不要管,任他贺文之查,怎么查也查不到万青松是被我从西夏带来的。”
  说话这人,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严,“你派人出城去寻我们在山里的人,那姓沈的出了庐州城,伺机剿杀,让他们做的干净一点,尸骨不留。”
  “是,小的这就去派人出城进山。”
  这时,那卧榻上的书生对老者说,“爹,是不是杀鸡用牛刀了?要是那帮人被发现,恐怕要出大问题。”
  “出什么大问题,就算发现了也只会被当做山贼。就让他们贺家去剿匪吧。”
  而贺宗仕在收到手下的禀报之后,立马点齐缉盗司与三班衙役,将大丰赌房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众人等纷纷被拿下大狱,也没听到县尊想问什么,就被一通板子给招呼了个遍。
  贺宗仕也知道,从这些人口中是什么都问不到的,之所以打人,完全是心里郁闷,出口恶气。要是外甥在庐州城被害,那自己怎么跟大兄还有大姊夫妻俩交代。
  而今一切问题的关键都在万青松那儿,而万青松出了庐州城,已经走了一天多了,这让他去哪里找啊。
  一点头绪都没有,按照老父的意思,只能从当日那被外甥命令仆人殴打的四个书生身上着手。
  便又亲自去监狱提审犯人,问问谁知道万青松平时都跟哪些人交往。让他的意外的是万青松平时不跟人交往,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让他惊讶不已,这庐州城的混混头目,竟然以这种方式,就将庐州城的三教九流治的服服帖帖。
  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回家去跟贺文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