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二)

  黎庆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过珊瑚递来的铁盒仔细地翻找着,这些钥匙有一两个成串的,也有五六个相连,有些更多,另外还有几串带吊坠的车钥匙,撒落在盒子底下的则是零散的单片锁匙。找来找去,就是没见属于保险室门的那串。
  两人忙回忆起那天主管教她们使用保险柜的方法和操作步骤,经两人相互确认后,发觉其实主管当天教保险柜这一要点时并没提及开保险室门,更没谈到门钥匙这一细节。两人隐约有印象的是主管拿了一串钥匙打开的保险室门,但对那串钥匙的形状和数量她们却各持已见说法不一。争论最后也没有得到那串钥匙确切的讯息,但两人还是不停地东翻西找起来,可是很不巧仍未发现打开保险室门的钥匙踪迹。
  “你们好了没有,我赶着坐火车呐!”客人忍不住督促道,语气有了些着急,整个手肘仍搭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五个手指不停地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不好意思啊!女士,您在那边沙发上坐一下下,我们抓紧,真是不好意思,很快,您放心!”黎庆儿和珊瑚一个劲地道歉。
  客人无奈地摇摇头,径直往沙发走去。
  两人弯下身继续搜寻,仍无果后,她们思索着这样瞎找行不通,不如打电话求救,大晚上的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了,她们纷纷给几个同事打去电话。好些个早已入睡,有些手机呈关机状态,好容易打通一两人电话,岂料她们也云山雾绕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放钥匙的具体位置,甚至有人称自己好久不曾用到,大家都记不起放哪。转眼又过去了十多分钟,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频频向客人道歉,一边又继续联系领班和主管,远水救不了近火,主管让她们赶紧找当晚值班经理。最后,值班经理到场了解了情况,权衡了利弊,当机立断带俩保安砸开了保险室的门,随后黎庆儿才用密码打开了06号保险柜,取出物品归还到客人手上。
  可时间飞一样地过去,就算打飞的也难赶上女顾客要坐的那班列车,中年女顾客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实在不明白拿个行李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弄得如此复杂,车坐不上,后面的行程被耽误,自己骑虎难下,计划全被打乱。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大厅里,愤愤然的中年女顾客开始朝前台两个女服务生大发雷霆,不依不侥地的骂声充斥在值班室和整个大厅,久久回荡起伏。黎庆儿和珊瑚此刻当然理解客人的心情,两人暗暗懊恼自责,诚惶诚恐地呆立在离顾客不远处的柜台前方,耷拉着脑袋一味地唯唯诺诺。
  为了酒店声誉不受到负面影响,值班经理想着尽快解决这起突发状况,他当面斥责起前台当班人员的严重失职形为,随后另安排了一个房间供客人晚上入住,同时帮顾客预订好了第二天同线路同价位的火车票。随着经理的一番安抚,也由于替客人减轻了她的不少损失,客人的怒火慢慢削退下来,渐渐地停止了声讨,闹轰轰的酒店大厅又恢复到了夜该有的静谧。
  第二天,从涉此事的新员工到领班、主管、经理,无一例外的按职位不同比例地分摊了这次酒店所受的损失,珊瑚和黎庆儿是当班人员自然难辞其咎,她们从当月工资中直接扣掉了要赔付的相应款数。虽然层层摊派下来的赔偿款到她们的头上不算最多,但两人遭遇的惊吓惶恐可远比罚款来得更让人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正当安姿阳和珊瑚、黎庆儿都为自己工作不顺在宿舍悲天悯人,一起商讨怎么取经时,米帛帛这边也失误不断叫苦不迭。
  一直上中班的米帛帛面对的业务其实相对比较单一,除了钟点房入住和催退,其他主要工作就是办理入住。但她好几天在交接的时候对不上账,不是出现短款就是长款,每到下班的点她都不得不延迟下班,就为了查清自己账款的来龙去脉。一开始,领班和老员工都会帮她一起查根究底,随着她屡错屡犯,失误机率不减反而增多,看着她越发地迷糊,老员工们无可奈何,也懒得帮了。
  米帛帛容易犯错的事项总结来说有三点,一是退房结账操作中多退客人钱,二是疏漏少漏信息进电脑系统,三是重复录入。总之多了需要赔少了亦要补,几天下来除了纠正过来的损失外,米帛帛还要倒贴上三、四百大洋,为此她心疼不已。所以她哭哭啼啼地回到了宿舍,匆匆忙忙收拾起自己的行李衣物,声称要回家。
  “帛帛你别哭,我们都有出错的时候啊,刚刚还正聊这事呢。我堂姐慧翠做前台四五年,她就跟我说新人没谁不赔点款的,只有等我们慢慢熟练起来就不会有这样的失误啦。你别使性子了,让我们四个一起努力去克服困难,好不好?”珊瑚拉住她劝解道。
  “是啊,别泄气啦!好容易通过考核留下来,可不能说走就走哦!这可一点也不像米帛帛,哪里不会我们就从哪里死磕到底,非把它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怎么样?”安姿阳说。
  米帛帛哭得没那么愤然了。
  “帛帛,听我们的吧,你说你现在就这么急匆匆走掉,去哪里想好了吗?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要回家,难道还想回去住我们之前租住的床位吗?别冲动,想哭你就哭出来吧,哭完,我们找慧翠姐帮忙研究研究,看四五个臭皮匠顶不顶得上一个诸葛亮。”聚庆儿紧跟着说。
  “啊啊啊……”米帛帛又张大嘴巴蹲下身子嚎哭了起来,手里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把她们惊愣住了,不过随之三人又行动起来,珊瑚帮她收拾起地上的衣服,安姿阳扶她到了床边坐下,黎庆儿拿出一大卷纸巾替她擦拭眼泪,并打趣道,“哭吧,哪!纸巾大把的有!”
  一时间,弄得米帛帛啼笑皆非,总算打消了她要走的念头,于是三人挤坐在米帛帛的床上嘻嘻哈哈的东拉西扯。宿舍里三张上下结构的床铺呈7字型排放开来,下铺依次是珊瑚、米帛帛、安姿阳,上层中间的位置是黎庆儿,她睡在米帛帛的上铺。当时搬寝室,黎庆儿先选到米帛帛现在的铺位,后来,黎庆儿见她爬上铺很吃力,便让给了她。床对面靠墙有一组用来存放物品的柜子,上下一共六格,安姿阳从5号柜里拿出一大盒饼干,给三人各分了几袋,大半夜的,几人还在床上吃着聊着。
  308宿舍,下班后的四人除了因工作粗心大意或经验不足引起的失误而倾诉满腹牢骚外,她们也因与同事间心生嫌隙而大吐苦水,宿舍成为她们日常交流和探论工作生活的最佳场所。她们也常常会因一个看法或意见不一致而追根究底争来斗去,直辨它个是非曲直,当然最后都在欢声笑语中休场。
  时间轻飘飘的如梭般流逝,积淀下来的是她们工作上愈发仔细精练的技巧,四人渐渐融入进酒店这个行业,担当起当家做主的重要角色,她们互相之间也时不时吹捧嘲谑起来。
  “不错哦!出错率越来越小,出镜率越来越高,咋做到的呢!”一听就知道黎庆儿又在对米帛帛猛劲地夸捧。
  “你这业务早精湛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让我不得不考虑以后该扶墙还是服你呢!”米帛帛同样也会如此回怼。
  她们如回到初入职时那段欢乐时光,嬉笑打闹声每每传遍宿舍角落,甚至穿越出宿墙洋溢到了远方,以致往往引起隔壁女生们好奇地朝她们巴头探脑。
  这天晚上,宿舍里只有黎庆儿和米帛帛,她们一个在镜前化着妆,一个在床头翻着书。
  “庆儿,你看我眉毛是不是画太黑了?快帮我弄一下。”
  米帛帛站在洗脸台旁望着镜子里自己的眉毛,不时的皱眉瞪眼,她对化妆这一块很是郁闷,有时花了很长时间也不尽如意,甚至越弄越糟糕。好在天生皮肤白嫰Q弹,细腻有光泽,简单画个眉涂个口红就可以了,口红按嘴唇来涂容易上手,但眉毛天生形状不好看,所以比较难掌控。
  “我看看!”黎庆儿合上书,俯身望去。
  此时米帛帛转过身来,一对眉毛向上扬起,等待着黎庆儿的检阅。
  “真像条蜈蚣,哈哈哈!”黎庆儿止不住的大笑。
  “快帮我弄弄。”米帛帛有点生气,翻着白眼。
  “你干嘛要用那种颜色,这种好,这个吧,来,先把它擦了,你晚上又不出去画它干嘛呢?纯练手啊?”
  黎庆儿停住笑,帮她擦掉画得粗黑的眉,用棕色的眉笔重新轻轻地描着。
  “嗯啦!好的话就保持到明天,上班就不用画了多好,呵呵。”
  “想得……挺美。”黎庆儿退后一步整体瞧了瞧,又走近稍稍修饰起她的眉峰和眉尾。
  经过黎庆儿一番拯救,不一会米帛帛的双眉变得秀气又自然,大功告成后,眉笔一扔又重回到了床上。米帛帛仍在镜子前徘徊,不断欣赏打量起自己的眉毛来。
  “你知道柳柳是怎么化妆的吗?她会拿烧黑的火柴棍把睫毛转成弯弯的形状,然后再用烧黑的一头画眉毛。有次见她睫毛和眉毛都像烫过一样弯弯曲曲的,我就问怎么回事,她好像也没注意到,于是习惯性用手一摸,没成想竟把睫毛和眉毛都摸没啦!当时我们几个都笑傻了,她气得眼珠子直冒火,差点没把我烧着。”
  “怪不得,她的眉毛看起来那么不自然,怪里怪气的,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肯定被你气死了。”黎庆儿说。
  “我也是好心呀,是不?她不应该把火撒我头上吧?”
  “你别看她应不应该,你就等着看她会不会吧。”
  “你可别去拆穿啊,不然她一定对你发飙。”米帛帛交代道。
  “我才没这闲功夫呢!我不惹事,事也别惹我。不可以确定你是闯了祸的,多留意着点吧!”
  “我也不惹事,可为什么老撞枪口上呢!”
  “枪口喜欢你呗!”黎庆儿阴阳怪气。
  “黎庆儿!”米帛帛不悦。
  “你呀犯了她们的忌讳,祸从口出知道不?最好不相干的事别问也别好奇,好奇害死猫你不知道吗?”黎庆儿收回轻松的语调,一本正经的说。
  “哪些相干哪些又不相干?”米帛帛还是不得要领。
  “除了工作上非问不可的,其他的你就憋着!”黎庆儿跟她难说明白,便直接了当地说。
  “那太难啦!”米帛帛蹙眉长叹。
  “我跟你说件事吧,让你心里平衡一下。”黎庆儿吁了口气,耸耸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