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1109 宫妇事发 上

  不靠谱的郑娘子还在青城行宫忙着办杂事。干掏炉灰的女官。她一边吃着灰,一边领悟着:不走平常路的人总是太寂寞。她这样的绝顶聪明人当然也不在乎。和汪家交好的事应该是郑大公子去办。这种轻省的小事,她不管的。
  但不管她怎么觉得自己太聪明太机灵,她还是得吃炉灰。她太缺人手。因为阿大时不时还要去帮内侍们帮杂物。她还是得去找耶律大器借人。虽然明知道这人和赵若愚是一伙的。
  洪老档随尔路过,看她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咋舌摇头,暗地里却是夸她:
  听到风声了?知道藏拙就是好的!
  “……”什么意思?她眨巴着眼,想塞红包打听,但连洪太监都嫌弃她灰扑扑的爪子。洪老档反正住在郑家对门,偶尔也愿意免费给点消息,就小声道:
  “辛宝林记恨你呢。她手底下有几个混人。你把脸抹些灰,小心不要和何小内人一样。”
  果然就是要被暗算了?
  她这时就猜到了:“老爹从宫里刚回来?给宝林传旨去了?”
  “少打听这些。宫里几位娘娘在斗着呢,你呢——既然不是靠脸图个前程,就老实低头!”洪老档拍拍她的方帽子,示意她以后要做好缩头乌龟,“你小心些。张娘娘管得紧!盯着你呢——听说在帮你看亲事了。”
  “……”她头一回知道,张德妃居然还盯着她?
  她干什么了?要劳动张德妃给她看亲事?
  “洪老爹,洪老爹……”她想打听消息,洪老爹忙着去交旨,她就知道是宫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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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安奉傅九之命飞马回城,从东便门匆匆进宫。
  他精明,只赶去了瑞珠宫稍稍和唐宫正说了几句。提醒了纪鸾玉的事。果然,淑妃主持宫务已经十年,毕竟有她的耳目和手腕。瑞珠宫里的老唐私下里找人传了几句话,迂回曲折中,香溪阁里的辛宝林已经起了疑心。
  “那纪氏一直在屋里?”她在宫中小西湖边散步回来,就召了龙青衣来问。
  “夫人——夫人?”龙青衣不明所以,依旧忙着备好新鲜秋果子堆盘献上,笑道,“夫人理会她作甚?她哪里配?掌仪司里打发她过来听差,不就是奉承夫人,想让夫人你出口气?但她还没有得到告身。如今还算是茶酒司里的青衣妇,忙着干活呢。”
  纪鸾玉已经出宫。要去祭祀上随茶酒司大档们安排,侍候百官宴。
  “……”辛承御坐在交椅上,捻了一枚水灵灵果子,颦眉沉思着,突然把果子丢在了盘堆里,骨碌碌滚了一地,龙青衣吃惊不解也不碍她连忙拍马:“夫人丢的好果子。”
  她早已起身,出了屋向东厢廊庑下去了。那是纪鸾玉住的地方。
  辛宝林暗暗发着恨:只要把她的屋里揭个底朝天搜上一搜,不怕不水落石出!
  香溪阁不大,内外两层院落,进了里门就是一殿两厢廊的格局。
  辛会人已经住了几月了。此地在凤凰山脚,因为地势狭窄不平,山地起伏,纪鸾玉所居的西厢廊庑没在正东面,而是在东南一处矮坡下。中间横过了一层廊檐和香樟树。看着极偏僻地方。
  平常没注意,这屋子如今落在了辛宝林眼中,就知道正是隐秘苟且之地。那怕是纪鸾玉半夜点灯,只要小心些。在她的香溪正殿上也看不到。
  廊庑下有水渠流过。辛承御提裙一脚就踹开了屋门。
  龙青衣喜得眉角扬起,追过来直问:“夫人这是要出气?等她回来奴婢来动手!她在外面当差时,不好动她!”
  龙青衣早有无数的算计,这几天没有动手是知道纪鸾玉要出门当差,她私下里却早就约好了人手,要在香溪阁里把院门关紧。半夜里几个人合力痛打纪鸾玉一顿。撕她的嘴,拿针扎她的膝盖。
  “是奴婢特意安排她住这里,教训她的时候,外面看不到灯光。便是她叫几声,巡查的纠仪内人们在外面查问,奴婢也方便敷衍——!”
  管叫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声脆响,龙青衣挨了辛宝林一记耳光,吓得她摸着脸傻住了。
  辛宝林寒着脸,走进屋中,拿眼横扫了纪鸾玉的屋子。辛宝林不是龙青衣,她心里有计较。龙青衣的脸肿了半边,眼泪都被打了出来,她傻站在门前,竟然也飞快回了神,含糊试探:“……夫人……夫人打得好。夫人去小西湖边,听谁……听谁说了什么了?”
  是谁背后说了她的坏话?或者是别的?——她岂有看不出
  “……”辛宝林进到打通的右耳房,入眼就是格窗与黑漆书桌。她伸手桌面取了几张素纸又丢下。没什么犯忌的。桌面和桌下都干净,一眼看透。
  一个九品内人的房间非常狭窄。左右不过是二十步不到。她回身走到了中间小正厅,瞟到四仙桌上搁着的一只黄藤针钱篓。她伸在篓里翻了翻,只看到小剪子、换洗的素白衣领子两张,翠色卷云贴绣一幅。皆是宫制。
  她确实在小西湖时和一个交好的内人偶尔遇上。说了几句话,人家也没提别的:“那纪鸾玉来香溪阁住,是夫人你和我提过。我去求了掌仪司里的那位金内人,如今想来有些不对。”
  “怎么了?”她诧异问着,她可是安排了礼物才得手的。
  “我当时问的时候,她竟然是和我说不需得来求,早有了。我寻思着,她平常只往陛下寝宫的司寝黄夫人跟前巴结。这事怕是听到风声,早就安排好了?这几天陛下天天去了夫人那里?”
  “……是去了。”她心中的焦虑终于能找人说出来,暗暗看看四面无人,牵了她的手,又暗暗把腕上的珠子串退了下来,落到了她的袖子里,才笑,“但也就是上半夜。下半夜就陛下离开了。”
  “不是说这几天都是天亮才离开?差不多误了朝?”内人在袖子里抓到了珍珠串子,惊讶,亦低声,“彤册上这样写的。”
  “什么——真的?”她大惊,果然和她猜得一样,但这事她便是去了内侍省里打听,内侍们都不如以往敢收钱卖消息。
  “他们如今都是惊弓之鸟,只怕被张德妃盯上。”那内人也摇摇,内侍省里现在无人敢传消息,辛夫人咬了唇,“她把手都伸到了陛下身边!这宫里还有谁敢再争宠?”
  “你明白就好了。都是说才女,比淑妃有一百倍的才。其实依我看,淑妃那才配得上一个德字。她张妃?就是妒心重!断了别人从教坊司、内侍省里进宫的路子!还有那些英雪殿上的人,个个鸡犬升天,眼睛长在头顶上。头一个最可恨就是姓郑的!”
  郑二娘子不收红包。不卖推恩。她出了英雪殿后,喜欢洋洋得意横着走路,用鄙视眼神杀退来说情请托的内人们:知道她的私房有多少吗?嫁妆有多少吗?不是她不收——是钱太少,她看不上。
  辛承御觉得,这嚣张的郑内人其实还能忍。因为郑内人是德寿宫选女,不是太和宫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