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缘不知何起,诡竟从此生 第五章 人生转折

  我收起手机,默默地瞥了一眼狄舞,再看看闭目休息的小薇,一脸凝重。
  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夜晚,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全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狄舞百目鬼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却又给我发信息说小薇有古怪。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怪谈:
  一群人相约去爬雪山,但在快要登顶时,由于剧烈的高山反应,一名女孩无法继续前进。经过一番商量,大家决定让女孩驻扎下来,其他人继续攀登。出发前,她的男朋友拉着她的手说,等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几天后,一个身影闪进女孩的帐篷,但不是她男友——队友们回来了,唯独没有她男友。“在登顶成功回来的路上发生了雪崩,我们找了他三天,后来在山沟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决定点起篝火,等天亮再下山。就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时,一个男子满脸血污地悄悄接近女孩,拉着女孩的手就跑。女孩定睛一看,发现是他男朋友。恐惧和惊异瞬间侵占了女孩的神经,身后是一群队友疯了一般地呼喊她回来。
  男朋友焦急地说,请你相信我,我们登顶了,但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雪崩,除了我,他们全都死掉了!
  是你,你相信谁?
  不过很可惜,这个诡异的夜晚并没有击垮我的神经,相比于小薇的奋不顾身,狄舞的异化才更加有古怪吧?
  我不屑地笑了笑。
  小薇送进医院后,我坐在病床前,拉着小薇的手,互相之间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沉沉地睡着了。朦胧间,我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扭头一看,是狄舞。
  “狄姐”我张嘴想要打招呼,却发现狄舞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我跟她出来。
  走廊里,狄舞燃起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对我说:“我爸找你,现在就跟我来。他这个人有点偏激,你不要介怀什么。”
  我耸了耸肩:“狄姐言重了,长辈训斥晚辈而已,我能介怀什么”。
  随即我想到现在天还没亮,看了看手机,是凌晨三点二十,不禁好奇地确认道:“是现在吗?”“没错,就是现在。”“我去跟护士打个招呼,万一”“小薇不需要你操心,我安排了专人照看。”“狄姐,你当真不吃醋吗?”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来。
  我和狄舞走出医院,一辆林肯已经在等着了。上车后,狄舞似乎略显焦虑,变得啰嗦了许多。
  “我爸叫狄青,是我们家族目前的话事人。盛銘公司只是我们家族下的其中一个产业。”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弟弟,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失踪了。另外,有一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跟你一样,右眼也看不到东西。”
  “我知道我之前的变化可能对你刺激很大,但是”
  我打断了狄舞的喋喋不休,拍了拍狄舞白嫩的手背,说:“狄姐,你现在可是有点不大像你自己了,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是你那个失踪的弟弟吧?拜托,现实点好吗?我那孤儿院又不难找,要是的话,早被找到了,还用得着吃这些年的苦?至于你之前的变化,也没造成特别大的后果不是?两年了,我只记得你对我的照顾,可没受到过什么伤害。所以,”我顿了顿,“狄姐你就不用多心了。”
  狄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林肯在一栋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我与狄舞从车里出来,一位管家一样的人物已经在门前侯着了。“福叔”狄舞打了声招呼。
  福叔领着我们进了别墅,旋即对狄舞说:“青哥交代了,只见第一飞,小姐你就在客厅先候着吧。”
  “青哥”我嘴唇一撇,差点笑出声,却发现狄舞异常恭敬地站着不动,连忙收了收自己的面容,跟着福叔一起上楼,走进书房。
  书房内的装饰相当简洁,与这个别墅豪华的风格完全不搭。一位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品着茶。
  “青哥,第一飞来了”福叔躬身请示道,见狄青摆了摆手,旋即又恭敬地退出去了。
  “坐吧。”狄青放下书,向我示意道。我看了看四周,偌大的书房内,居然连个椅子都没,只有狄青坐的那个长条沙发。我犹豫片刻,索性直接挨着狄青坐了下去。
  “第一飞”狄青审视着我,“你的姓氏是你自己起的吗?”
  “是的”我恭敬地回答道。
  “你跟小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原本以为,小舞只是玩玩而已,万万没想到”狄青顿了顿,沉声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告诉你。需要你表态的,你听完后,只需要告诉我“可以”就行,我不想听到其他的回答。”
  我一阵无语。狄舞说他爸偏激,看样子不止是偏激,还很刺激——听他的口气,怕是只要我说出一个不字,就要被当场消失了。
  “今晚的事,我会安排人员处理,不会引起任何波动与议论,只是一场戏剧的拍摄而已。对外,你不能说出半个字。”“可以。”
  “小舞的异变,想来你已经猜到了,是百目鬼。我也不瞒你,我们家族是上古时期巫觋一脉的分支,历代都供奉着一只百目鬼,用来给家族改变运势,处理禁忌事宜。我们家族能够屹立至今而不衰败,靠的就是百目鬼大人的恩赐。这件事情,我告诉了你,想必,以你的头脑,应该也能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事。”
  我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一种不安的情绪渐渐氤氲在我的大脑中。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故作姿态地道:“难不成您想找我入赘?”
  “嗯?”一股渗人的杀气从狄青身上散发出来。我连忙正了正面容,强行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其实心里既恐惧又忐忑,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您是要告诉我,我就是狄舞从小失踪的弟弟,您从小丢了的孩子。”
  “孺子可教。”狄青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里,但我并没有去找回你,你可知道是为何?”
  “跟我的左眼有关?”
  “你确实很聪明,只是不知道隐藏。”狄青沉声道。“供奉百目鬼的家族,需要在每一个子孙繁衍新生命时,奉献上第一个诞生新生命部分器官的精魄。狄舞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她在出生时,深受百目鬼大人的青睐,所以破例没有被献祭。”
  “所以作为替代品,我的右眼精魄被献祭了?”
  “没错。百目鬼大人对你的右眼非常满意,最为回报,她甚至将自己的一枚玲珑心眼赐给了小舞——事实上,这枚玲珑心眼正是百目鬼大人用你的右眼精魄炼化而成的。借助这枚玲珑心眼,小舞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学习能力、反应能力、体力与精力,这也是她如今能在二十多岁便成为商界名媛的最大原因。”
  “不过你在进行献祭时,出了点意外。百目鬼大人汲取你过多的阳气,导致你阴气过重,溢出的阴气形成了一种执念,总是试图夺回右眼。玲珑心眼作为百目鬼大人力量的精华所在,小舞在一开始时,本就不能完美融合,时常导致暴走,现身百目鬼鬼相。而你夺回右眼的执念则总是成为小舞暴走的导火索。”
  “即便在我们这种庞大的家族内,亲情远没有寻常人家那么重要,但面对几个月大的婴儿的执念,我实在不愿用上一些强硬的手段。”
  “所以,你就把我送走了?”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事实上,献祭这种事,我们家族有严格的保密要求——尤其是对女性。我们家族每个被献祭的后代,都会在献祭后被送往孤儿院,或许成年后,机缘巧合之下会重回家族,但仍有很多子嗣飘零在外,你并不是特例。”
  “我与狄舞认识两年了,她从没有暴走过,是不是证明我已经不再是狄舞暴走的导火索了?那狄舞昨晚的暴走又是怎么回事?”我的世界观已经被彻底摧毁,本能地希望从狄青的描述中,找到一些漏洞,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狄青的胡言乱语。
  狄青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淡淡地道:“你确实已经难以引起小舞现身鬼相了。一方面是由于小舞对玲珑心眼的控制越来越强,一方面是随着你的成长,旺盛的阳气已经将你的执念逐渐驱散。”
  顿了顿,狄青继续说道,“百目鬼大人是在狄舞四岁那年赐予玲珑心眼的——当然,小舞本身并不知道这是自己弟弟的眼睛。一月二十四日晚上九点五十分,仪式开始,十点二十分,仪式结束。所以,每年的这个时间段,是小舞对玲珑心眼控制最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现身鬼相的时候。我们家族用特制的佛香灰嵌入打造的银镯中,在每年的这一周前后,都会让小舞带上,用来压制玲珑心眼的暴走。只是今年,你们一起外出的时候,小舞将手镯弄丢了。”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希望你回到家族,协助我做一件大事。狄青静静地看着我,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我抬起头,迎接着狄青的目光,我与狄舞已经发生关系了,你现在告诉我我们是姐弟?
  那又如何?狄青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融合了玲珑心眼的狄舞,无论从医学角度,还是从家族角度,都已经不再是我的女儿了,你们两个做过什么,我不会介意。
  听到这种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我会是这种畸形家族的后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然,你们两个结婚我是绝对不允许的。狄青淡淡地补充道,毕竟对外,你们还是我的孩子。从明天起,你不准再跟狄舞有所往来,信息也不准再有。我已经决定,不久之后,正式对外宣布找回你的消息。之前你与狄舞在外谣传的各种“金丝鼠”也好,“凤凰男”也罢,我会让阿福派人处理一下,纠正为姐弟多年不见,激动之余对外开的玩笑。这种事情,他最拿手了。
  那如果我这次不想再说“可以“这两个字呢?我皱起眉头,不甘心地问道。
  你不会的。狄青微微地对我笑着,笑得我心里直发凉:毕竟相对于做狄舞的金丝鼠,我想,你更放心不下你的那个小薇吧?我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还有,你最好不要想着将小薇送走,这段时间,她必须要待在这里。以我的能量,要找一个小姑娘,可是易如反掌。哦,对了,你已经被盛銘公司解聘了。
  分明是父子相认的场景,整场谈话却暗藏杀机。或许,从我被送走的那天起,我就是狄青手中一颗没有任何亲情的棋子了。
  走出书房,狄舞已经不在。不出意外,狄青与福叔应该早已把要说的告诉她了。
  那辆林肯依然在别墅外停靠着,等着送我回去。
  我失魂落魄地走上车,呆呆地坐着。这个除夕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小姐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她上次不该跟你争论,金凯瑞确实很帅。正在开车的司机突然说了句话。
  金凯瑞?我一阵迷茫,旋即想起此前曾跟狄舞说过,我读书时第一部惊为天人的电影作品就是金凯瑞主演的《楚门的世界》。
  狄舞想要表达什么?想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让我不要去相信吗?
  联想到之前狄舞发给我的那条短信:这姑娘有古怪。我越发感觉到,似乎有一张大网正在向我缓缓地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