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人脉

  从嘉靖三十四年末,钱渊选地建宅之后,西城就多了一个热闹的地方,再到麻将盛行、酒楼开张,那就更热闹了。
  等到随园士子几乎全数身登皇榜,而且包揽了状元、榜眼、探花、传胪,这里更是名声鹊起,别说东南了,就连西南也颇有流传。
  但这次钱渊再度入京后,一直还算热闹的随园……这次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上门探病、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钱铮、徐渭两人显然是应付不过来的,如孙铤、陶大临、陈有年都过来帮忙。
  第一批上门的是同年,他们是没什么忌讳的,同年关系很多时候可以视为政治同盟,而且他们也希望能攀上这条明显很粗的大腿。
  可惜钱渊早早就看过进士录,除了随园士子之外,他对其他进士的名字大都没什么印象,仅有的林润、邹应龙还和他闹得很僵。
  新科进士在殿试后到现在大半年里,最能闹腾的,最惹人注意的当然是钱渊自己,其次是因青词得嘉靖帝宠信的徐渭,再次是为裕王讲学的诸大绶……同年们都要崩溃了,前世不修和你钱展才同一科啊!
  第二批上门的是东南人氏,主要是嘉兴、湖州、杭州的官员,以嘉靖十七年状元茅瓒为首,他是杭州人,家就住在北新关不远处。
  茅瓒如今还在翰林院里熬着,他和诸大绶关系极好……新科进士如翰林院后,袁炜曾经试图挑拨离间诸大绶和徐渭的关系,因为诸大绶会试第一,殿试却成了榜眼。
  但诸大绶毫不在意,坦然直言徐文长之才在自己之上,因此事茅瓒对诸大绶颇为亲近。
  原因很简单,嘉靖十七年会试,袁炜是会元,但殿试落到探花,就是茅瓒抢走了他的状元。
  不过钱渊对茅瓒颇为客气,但他最关注的却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嘉兴府平湖人氏陆光祖,他知道这是徐阶的死党。
  “跟个大熊猫似的。”钱渊坐在床上发牢骚,虽然上门的人多,但大都拦在外面,能入内的也不过就寥寥几人,他都快憋出病了。
  陆氏这次是被吓坏了,钱渊好说歹说甚至让徐渭把李时珍拉来作证,陆氏还是不许钱渊出门,甚至都不准出随园,饮食更是留神,禁酒、发物,辣椒也不准吃。
  “大熊猫是什么?”一个小小女童小跑着进来靠在钱渊的腿侧,一只手还扯着钱渊的衣角,“什么是大熊猫?”
  “窕窕!”钱渊一把抱起堂妹放在膝头,“应该叫食铁兽……来来来,哥哥画给你看。”
  随手拿起鹅毛笔在纸上画了个惟妙惟肖的大熊猫,堂妹喜欢的不得了,抢过纸就不松手。
  “咳咳!”
  还在闹腾的窕窕突然一下子缩了起来,小碎步躲到了钱渊身后,探出小脑袋畏惧的看向出现在门口的钱铮。
  “妹妹还小着呢,叔父别管那么严。”钱渊埋怨了两句,“外面的人都走了?”
  钱铮没有坐下,轻声道:“文长引荐一人。”
  “谁?”
  “嘉靖十七年榜眼,浙江绍兴新昌人,潘晟潘思明。”
  钱渊眨眨眼,好像有点印象,入了翰林院后听徐渭提起过,不过为了活动活动手脚,别说潘晟了,就是袁炜来了,他也愿意接待呢。
  两刻钟后,侧屋里,徐渭无语的看着钱渊手中的筷子如雨点一般落在菜上,还转头叫杨文送壶酒过来……杨文是真不敢,装着没听见出去了。
  “让潘前辈见笑了。”钱渊苦笑道:“其实不过累的狠多睡了些日子,叔母一天三顿粥……喝的在下眼睛都绿了!”
  “就称一声思明兄吧。”徐渭向来倨傲,但今天却意外很有礼,“展才,新昌如何?”
  钱渊从台州临海去绍兴上虞的路上就途径新昌,他想了想才开口道:“思明兄宽心就是,新昌位于宁、绍、台三府交界处……好位置啊,倭寇很难侵扰此地。”
  徐渭敲敲桌面,递过去一个眼神,“仔细说说。”
  “一般来说,倭寇侵袭宁波,主要目标是慈溪、鄞县,如若有大战往往是在定海、舟山,距离新昌远着呢。”
  “同样的道理,倭寇袭绍兴,目标只会是余姚、山阴、萧山,更别说这次……临时总督府驻扎上虞。”
  潘晟很快听懂了,上虞位于新昌北面,如果新昌受倭寇侵袭,将意味着上虞不稳,“胡汝贞倒是真有胆气!”
  “此次除却嘉兴、湖州之外,就数绍兴府受创最重,但主要是余姚、山阴等沿海区域,此外诸暨县被攻破,倭寇沿青戈江窜入金华府。”钱渊随口道:“不过刚入金华府……几股倭寇就被迎头痛击。”
  “噢噢,义乌距那儿不远。”徐渭一听就懂,转头安慰道:“思明兄放心,驻扎台州府的宁绍台参将戚元敬堪称名将,麾下的义乌兵把宁海县守得固若金汤还不罢休,乘船出海大败倭寇船队。”
  潘晟连连点头,三个方向都很难威胁到新昌,这下子彻底放下心了。
  “回头去新昌,思明兄可要尽东道之谊。”钱渊打了个饱隔,“也是才知道,天姥山原来在新昌县,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徐渭接了句,冷笑道:“人家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徐渭话里的嘲讽之意让潘晟心里一紧,他转头看去,钱渊笑吟吟的不以为意……这种级别的斗嘴,在徐渭、钱渊的对战履历中属于小儿科。
  又聊了一阵,徐渭代为送客,回来后看钱渊居然还没走,坐下低声说:“潘思明如今是翰林侍读,去年任顺天府乡试主考官。”
  “也不一定就要选他吧?”钱渊拿了根牙签剔着牙,“翰林院里谁不是满腹文学……好吧,除了我。”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徐渭冷笑了声,才解释道:“第一,潘思明在这一朝是出不了头的,原因很简单,他不肯写青词。”
  “第二,端甫兄为裕王讲学,曾得陛下召见亲询,言裕王书法欠佳。”
  钱渊歪着头想了会儿,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合适的人选,绍兴人,天然就能融入随园士子之中,榜眼出身资历够深,不肯写青词博嘉靖帝欢心,才有可能投入裕王的怀抱。
  那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潘思明书法?”
  “独步东南!”徐渭拍着胸脯保证。
  钱渊点点头,那可以试一试,就在前日传来消息,诸大绶生母病危,他很可能要丁忧守孝,那么日讲官出缺……钱渊不希望张居正在裕王面前有太多露脸的机会。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一批又一批有理由上门拜访探病的官员都来了,但同样有理由,已经结交数年之久的张居正,至今还没有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