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偷鹅风波

  次日宋思醒来,侧目望身旁,那乞丐早已不知去向。
  他心想,自已竟睡得这般沉稳,竟然连乞丐何时离开也不知。
  推开木门,一缕清新的空气,迎面扑鼻而来…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泛起色泽明柔的彩虹……
  自从下山后,云游四海,还未回家见过娘亲,突然有点想回家看娘了。宋思打定了主意,背上随身旧包袱,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
  宋怜几日未摘桑枣,手心开始痒痒,心里又惦记起桑枣的味道。乘她爹不备,溜之乎也。
  她一路直奔。奔向那小镇东南方向的村子。眺望前方,那大片的桑枣林,好似在向自已招手。
  远远的,望见路边土坡上,坐着一个农妇,低着头似抹着眼泪……
  妇人身穿朴素的蓝碎花布衣,下着一条黑色旧布裤子,灰黑的头发轻巧又简单盘起,两鬓的碎发随风飘动着。
  宋怜急走的姿态,不由渐慢了下来…眼露诧异神情,慢慢的走过去。
  "大婶,何事伤心?"宋怜带着疑问,走到妇人面前,蹲下身来询问。
  妇人听闻有人问,止住了抽泣,用手擦着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望着宋怜。她的皮肤灰暗,眼角布满皱纹,一双眼睛似经历风霜后的沧桑。
  "唉!"她望着宋怜片刻,又垂下了头,将那飘动的碎发撩至耳后,不禁叹了口气。
  "大婶,到底何事?为何如此伤心?但说无防,或许我能帮上忙。"宋怜见此情形,干脆坐在地面上,耐心的询问起来。
  "我是这村近邻,村子离这不太远。我喂养的一只鹅跑来这里,被看桑枣园的唐府家丁捉了去。我去唐府讨要,却…被骂了一顿赶了出来……"静坐片刻,妇人终于启齿,伤心倾诉着…眼神里一股幽怨。
  "岂有此理!"宋怜一听,强霸私物,这还了得?银牙紧咬,柳眉倒竖。心中燃起怒火,"蹿"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
  冷静半晌,思索片刻,她平息了怒气,轻拍了一下妇人的肩膀,宽慰道,"大婶,您先回去,我自有法子帮您拿回鹅。"
  妇人疑惑的眼神望她。似想不明白,一个娇小的身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宋怜问了妇人祥细住址。又折转身,一路狂奔向小镇的唐府。
  飞毛腿一般的速度,土路被卷起一席灰尘,在她身后飞扬……
  她很快蹿至唐府门前。站在门前观望,唐府的大门紧闭。走近大门,贴在门上竖耳细听,唐府里除了有鹅叫声,没有听到府里的人声。
  她围着唐府转了转,望着约有二米高的墙院。心想,"这难不倒我宋怜。"
  四下张望一番,未见人影。她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身体轻轻拔起,像燕子一般飞了起来,轻轻巧巧,落进了唐府大院里。
  唐府大院,大小适当的规格,环境幽雅闲静。绿树花丛环绕墙院,院中一侧墙角,嵌着青石圆桌凳,总是供那府里人闲坐的。
  宋怜扫视一番,还好,不用费周折,那装鹅的竹笼子就在院子里。一眼并可望见,一只浑身雪白雪白的鹅,在笼子里不安分的,一摇一摆。见到有生人陡然出现,似受了惊吓,"嘎嘎嘎…"厉声不停叫了起来,那声音,不亚于狗的狂吠。
  宋怜见势不妙,紧张半秒,一咬牙,弯着腰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笼子门,抓起鹅脖颈提了出来,暗中运气跃上墙头,快速跳了下去。
  "哎呀!不好!偷鹅了!…来人啊……"一个家丁闻声冲了出来,愣然望着空空如也的竹笼,大惊小怪呼叫起来。
  宋怜手中的鹅,"嘎嘎嘎……"直叫唤,那鹅在她手中拚命扑腾,似想要挣脱出去。宋怜紧了紧手,牢牢把它抓在手心,向小镇外的村子飞奔而去……
  "偷鹅的是那茶铺的丫头"……
  "站住!别跑!……"……
  "追!……"……身后传来几个家丁的叫嚣声。
  "想追上本姑娘?做梦去吧!"宋怜手上拎着狂叫的鹅,脚不停步,一路飞奔…心里止不住的偷笑。
  她奔出小镇,越过桑枣园,又行走了一段路,才来到了邻村。依妇人口中描述的方向找去。
  被柳树环抱的农家小院,近在咫尺。
  夕阳余晕,透过层层枝叶撒在青砖灰瓦上,虽是旧砖旧瓦,但抹上了一层余辉的颜色,也变得柔美起来。烟囱冒出缕缕炊烟。
  天上的飞鸟掠过,地上鸡鸭在门前散步觅食,村子里,有的人家灯火微微闪烁,忽明忽暗……
  这个村子,倒是有一种闲致宁静。宋怜眼羡的望着余辉下的村子。
  "大婶。"宋怜走至那农家小院,站在破旧的小屋前,冲里屋喊了一声。她放下手中的鹅,鹅拍了拍翅膀,一摇一摆闲逛去了。
  "哎"屋里传来大婶的声音。不一会儿,那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望见宋怜和回归的那只鹅,不禁喜出望外。
  "谢谢了,姑娘…"大婶连声道谢,想留宋怜吃晚饭。宋怜见天色渐黑,推辞着告别了大婶,离开了那个村子。
  宋怜走过那村,沿着来时的路途,到了那片桑枣园,而此时天己黑了。天空漫出淡雾薄缕,朦胧现出了半月,夜风一阵阵袭来,有一丝凉意……
  一天来回的奔波折腾,肚子"咕咕咕"肠鸣,宋怜饿的头昏眼花。经过桑枣园时,心想着摘几个桑枣充充饥。忽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声……咦,发生了何事?
  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声,吸引着宋怜好奇的顺声而行,深入到桑枣园茂密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兵器相交的清脆声,在宓静的桑枣园格外刺耳。
  她轻点脚足,纵身一跃,飞上一棵桑枣树,趴在树干中央,用手抓着一枝干,透过茂密的枝叶望过去……这一望,不由惊呆了。
  只见,暗淡的月色之下,不远处,一位淡绿裙衫的纤瘦少女,眸若冷电,长剑如虹,飞舞的裙衫飘上飘下,正与一个蒙面黑衣男子斗得天昏地暗。
  "放大招!姑娘可没要你让着!"少女怒气冲冲的娇柔声音。亳不留情的剑光闪闪,步步紧逼。那黑衣蒙面人未作答,只是巧妙的抵挡防守。
  几个回合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蒙面人功力更胜几筹。但他却只防守,未进攻。
  持久的几个回合后,蒙面人似不想恋战,以急流之势轻飘远去……
  "胆小之辈!"少女冲着远去的身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骂了一句,并未追赶。
  宋怜趴在树干上,正看得目瞪口呆,津津有味之时……
  "啾"的一声,暗黑之中,突然,一道刺目的寒光闪现,一股冷风袭来…不待细想,宋怜惊吓得,迅速侧身闪躲,小飞镖越过她,插在了树干上。
  宋怜闪躲的及时,但心里发慌,一个不溜神,不小心从树上跌落下去……"啊"……
  她一声惨叫,重重摔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一摔,痛得她眼冒金星……心里想着:"这狠人!我也只不过是个看客,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还不待她反应,一把明晃晃的剑峰,快如闪电指在她胸前,"说!鬼鬼崇崇在上面干什么?!"
  宋怜躺在地面上,呲着牙哼哼着,口里含糊不清的"嗯…嗯嗯…"疼痛让她难受不已,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她在地上痛得滚了几下,又趴伏在地面上,捂着自己的臀部,侧身仰起了脸面,无辜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约十七八岁的模样。暗淡月色之下,她的容色娇艳,肤如白雪,眼光莹莹,长发披向背心,夜风吹起她的发和裙,自是美不胜收。
  "你是哑巴吗?"少女怒不可遏,莹莹的目光,眼睛瞪得像铜铃。用剑在她面前晃了晃。剑光在暗夜之下,显得有些刺目。
  哑巴?…宋怜一听,口里"嗯嗯"着,冲少女连连点头。这会儿,自已巳是她的囊中之物。心里想,"只要你放我一马,姑且做个哑巴好了。"
  "请住手。"正在这情急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边,身影及时闪现眼前。
  宋思有如旋风般,立在了少女身旁,一把握住少女的剑柄,向一侧推开。
  "是你?"少女一见宋思,愣了一下,略显惊讶的神色。
  "师姐,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她。"宋思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宋怜,回头又望向冷面少女,面露紧张之色,恳请的口吻。
  师姐师弟?…哪个派的?…宋怜趴伏在地面上,揉捏着臀部,听到宋思喊少女师姐,不由仰起脸来,望了望宋思,又望了望少女,一脸的惑然。
  少女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将剑竖立于背面,俯瞰了宋怜一眼,目光直视着宋思,不解的问,"她是何人?为何这般护着她?"
  "我是何人?我是个路人。"宋怜在地上歇息了半响,疼痛感渐轻,终于缓过神来,从地上缓缓的爬起来,见宋思不知如何回答,笑嘻嘻抢着替他答。
  少女一听,撩起裙摆,往身后用力一甩,怒目圆睁,"死丫头!原来,你不是个哑巴?竟敢骗本姑娘!"
  "师姐,息怒。"宋思见状,连忙替宋怜圆场,"她只是淘气罢了,并非想骗师姐。"
  凶什么凶?长得秀丽动人,有模有样的。怎么性子这么刁蛮凶狠?宋怜装腔作势,挺了挺胸部,昂了昂头,用手支撑着腰身,斜视了少女一眼,小声嘟嘟着。
  少女秀目横扫宋怜一眼,听了宋思规劝,慢慢息了怒气,冷冷道,"宋思,今日看在你的份上,姑且饶她小命。"说完这句,她轻点脚足,凌波微步般至远…
  宋思护送宋怜回了茶叶铺,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三更半夜才回家,不知道爹会怎样训斥?…宋怜惴惴不安的,磨磨唧唧,一只脚才踏进门,一眼并望见宋恪坐在正堂中,阴沉着个脸。
  这低气压,让人心慌慌。宋怜一改往日的流星大步,走成了小碎步,低眉垂眼,一步一挪靠近她爹,站立在了宋恪身旁。暗喑拿眼偷瞟宋恪,嗡嗡了一声,"爹。"
  "说,你溜进唐府干什么啦?!"……
  "唐府?…没…没干什么啊。"……
  "还撒谎!"宋恪气的青筋爆起,"啪"的一声,用力拍了拍桌子,生气道,"唐府家丁来告知,说你溜进唐府偷鹅逃跑了。你闯了祸端,爹赔了些银两,唐府家丁这才善罢甘休!"
  原来,唐府家丁追不上宋怜,气势汹汹跑到茶叶铺找宋恪,怒斥他教女无方,死皮赖脸,愣是要了些银两才离开。
  "这狗腿子的唐府家丁!偷了鹅不还!自已行侠仗义,反倒被污蔑成偷鹅的。狗腿子的!"宋怜在心里默默骂着。
  "爹,是唐府的家丁心数不正,偷了邻村大婶的鹅。我只是帮大婶讨回公道而己!"宋怜抬起头来,望着她爹。振振有词,理直气状。
  宋恪听了这话,气的鼓起腮帮子,拿眼狠狠瞪着宋怜,一只手扬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你,…你你你,还有理了?溜进人家里偷,就是偷!"
  "爹,你打!你打!…娘啊…"宋怜望着她爹,见她爹要上手,索性朝她爹仰起脸,忍不住嘴角一咧,冲天哭喊了一声娘。
  听到这一声喊,宋恪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像被冻僵了似的,半天也落不下来…他的脸色苍白难看,好久好久,那只手,才从半空中,无力的垂了下来……
  "唉_"长长的一声叹息,宋恪垂头丧气,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的向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