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肚子鼓鼓

  三百年前,临鸢还是个凡人。
  上古四灵,不同于其他普通妖魔,在修炼成人形时,便可以自行决定性别。而临鸢却在选择性别这件事上,苦苦纠结了两万个年头。
  那时临徵同临鸢出了个主意,于凡世历练,一世男身,一世女身,历经十世以后,再综合评分,以评分多少定性别。
  这个主意虽然荒唐,临鸢仍旧如是践行。
  临鸢从昆吾山悬崖不慎坠落这一年,正当双十年华的翩翩公子。我踩着一片云头,将他接了个满怀。
  我还没同他说上一句话,他便晕死得彻底。
  天上掉下个大活人,我左掐右掐愣是整不醒。
  我一脸无措的看向汐姐姐时,汐姐姐如是建议我,“妹妹不若渡一口气予他。”
  我一时为难,“怎么渡?”
  汐姐姐粲然一笑,脸颊上的酒窝打了个旋儿,缱绻迷人,“嘴对嘴,吹口气进去。”
  我了然点点头,三思一番,还是将男子的身子嫌弃地推开,求助地看向汐姐姐,“要不你来?”
  汐姐姐两手一摊,“我可没有仙气,渡给那凡人只怕是救不活他。”
  我,“……凡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你可是仙人,怎可罔顾凡人性命见死不救,你难道就不怕天道惩罚于你?”
  我默了默,觉得汐姐姐说得颇有道理,便勉为其难渡了口气给那男子。
  我同临鸢的纠葛,便也是从这一口气开始。临鸢本该终止的第十世凡尘,便也因为我这一口气,延长了一星半点。
  我虽是个小仙,但也有些仙务,我在仙庭的任务,便是布个云头、织片月光这样的小事。虽是小事,我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日我收好满天月光,同前来托日头的昴日星官闲聊时,提起渡气这桩事,昴日星官嘴里叼着根绣花针,一本正经同我讲:
  “依本仙往日那些浩瀚无边的情史来讲,你算是问对人啦。”
  我伸长了脖子等着下文。
  昴日星官移开剔牙的绣花针,一副神情忽然煞有介事,语气也是难得的认真,“渡气会怀孕。”
  我耳朵里猛然钻入了一个了不得的讯息,一时惊愕难已。
  昴日星官颇为同情地将我望上一望,“你在山中修行了万年,不晓得男女之事,也不能怪你。”
  我恍然悟了悟,怪不得汐姐姐不肯同那男子渡气,原来梗在这儿呐。
  昴日星官见我默了会儿,提着嗓子继续追问,“难道你同谁渡气了?”
  我哈哈一笑,逃走时,险些踩不稳一个云头。
  许久以后,我才晓得昴日星官是一只爱打诳语的大公鸡,他仙龄才七岁,而在人间界的年龄也不过才七十岁而已,哪里来的什么丰富情史。
  我会逼着昴日星官堂堂一个大公鸡下蛋,也是相当气急。
  后来我找同为仙命的穆穆琅借来几百册典籍,本来我只想借来关于怀孕的书籍,但又拉不下那个脸,只好将他的所有藏书一并借了过来。
  我连夜翻看了其中一本书籍,翻了两三页就查到关于早孕的一些征兆:
  [小腹隆起]
  晚些时候大姑女君座下仙娥,沫蝉小姐姐拎着一大筐蟠桃从我的云头路过,我见她拎着重物行云驾雾很是辛苦,遂好心搭了把手,仙娥为表感谢,分了我两大颗蟠桃,每一颗都有我脑袋大小。我喜不滋滋啃了一颗,有点儿桃子味道,却比普通桃子更加鲜美,甚至还能品出点西瓜的清甜。我吃完蟠桃,笑眯眯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又将剩下的一颗藏进了云头,打算改明儿再吃。
  [恶心呕吐]
  可惜我傍晚再去那片云头看那颗蟠桃时,我只看到了蟠桃的尸骨——桃胡。我顿时火冒三丈,欲转身去找某个杀千刀的肇事者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坨鸡屎。我胃内一阵翻江倒海,吐到肝肠寸断。
  [烦躁不安]
  我觉得很是不忿,兴致冲冲闹去昴日星官那儿,结果那厮竟仗着仙龄高我十七年,硬压我一头,没处说理儿,我火炎焱燚。
  [疲倦嗜睡]
  晚上我没精打采地布好云月,觉得心里和脾胃都十分空虚,毫无力气,便择了个舒适厚实的云层打盹儿,结果我一个盹儿打到了日上三竿,听说那一日人间界出现了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一张天上的奇观。
  [月信不至]
  我望着太阳旁边的月亮,愣愣看了会儿奇观,我的月信一般十年一次,上一次被染红了裙子,还是五年前的事情,我想了想,这一条勉强吻合。
  合上书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心绪狂躁,发狠啃着云头时,将条条款款都综合在了一起,得出结论:果不其然,全都吻合。
  痛定思痛,我毅然决然决定下凡找那个罪魁祸首讨个说法。
  我向仙友打听好被我渡气那个男子的名字,便怒气冲冲追到凡间要临鸢负责。正正好碰上临鸢大婚。
  我觉得,既然我怀孕了,他便应该娶我,就算不娶我,也不应该娶别的女人。于是我大闹了他的婚宴。
  我混进礼堂,在一片哄闹声中学着从前读过的那些画本子里的模样,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哀嚎,“临鸢,你这个负心汉,始乱终弃,你要我们娘儿俩日后该怎么活啊!”我抹泪之余,择好人群多的一根柱子,一头撞过去,果不其然被许多好心人拦下。
  我寻短见失败,便更加发狠的哭着,“嘤嘤嘤,你们评评理,我命不命苦?他又负不负心?”
  周围指指点点了好一会儿,舆论亦是对着临鸢一顿子痛批,不时有许多人朝我递来同情的目光。
  隔了好一会儿,婚礼司仪才高喊了一嗓子,“新人到!”
  唔,新人才到,那方才我的戏演给谁看了?
  那么,现在临鸢来了,我该重来一遍么?
  我为这个问题一时伤神不已。
  正伤神间,司仪又大嚎了嗓子,“御使大夫临鸢,同才女曼若汐,男财女貌,实乃天作之合,此结秦晋之好,地久天长。”
  曼若汐,我为这个名字耳朵抖了抖。
  (PS:沿用《妖鬼子》记时:天上一日,人间十年。大姑女君的结局已在《妖鬼子》中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