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又见黑猫

  须晴日,艳阳。
  许久不见的小胖黑,这日竟出现在了西苑,四仰八叉地将躺在花树下,老神在在地晒着太阳。
  别提多惬意。
  我想起原来小胖黑欲陷害我背黑锅的事情,心中便有一团无名火难以压制。
  我在心中计算了一百种对付小胖黑的办法,但转念时,又有些踟蹰。
  连终葵诗微都不能踏足的临府西苑,身手并不矫健的小胖黑竟能出现在此处,我想这个小胖黑定然不是只普通的猫,很可能是很得临鸢欢心的宠物。
  念及此,我便打消了亲自对小胖黑打击报复的想法。
  我瞧了瞧,墩墩娃儿,正雷打不动地睡着午觉,砸吧着小嘴儿,在一张大床上,裹着半张被子翻来覆去地打滚儿。
  八哥午时吃了几瓣苹果,此刻撑着个肚子,正倚着个栏杆打盹儿。
  我抿唇一笑,对,就是八哥了。
  八哥此前同大公鸡一场激战,也算是个狠角色的,若不是那公鸡在个子上占个优势,八哥也不一定会输。
  我想,八哥战猫咪,应该会是个风景。
  于是乎,我提溜着八哥的鸟笼(开放式鸟笼,只带一个横杆的那种),蹑手蹑脚,不多不少正正好悬于小胖黑的正上方。
  我则揣了把瓜子,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着看好戏。
  “咔嚓、咔嚓、咔嚓”
  我方才嗑完第三颗,八哥便不负所望一头栽倒,尖尖的鸟喙正正好戳在小胖黑圆滚滚的肚皮。
  小胖黑瞬间疼得炸毛,凄厉地“喵”出了声。
  我不忍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针扎皮肤的感觉,应该是挺残忍的疼。
  小胖黑可不是个好惹的性子,而八哥同它可算是半斤对八两,不相伯仲。
  果不其然,一猫一鸟就这么扭打、混战。
  一个绝技“戳、飞、蹬”,一个绝技“扑、咬、抓”。
  厮打间,激起一地的尘土,以及红黑二色乱扬的毛发。
  壮观,壮观。
  我心叹了叹二“兽”的战场,趁机从袖子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预备趁乱扔过去,将那小胖黑的毛烧上一烧。
  可我将将把手里的火折子吹燃,尚还没飞出去,怎风中就传来一阵毛发烧焦的味道?
  我定睛一看,那小胖黑的一条尾巴果真着了火。
  小胖黑急得在原地追尾打旋儿,想欲扑灭那火,却如何也追不到自个儿的尾巴,好不狼狈。
  而八哥扑扇着两根小短翅,以一个极傲娇的姿势定在半空,像是在欣赏自个儿的战果。
  我虽是不知点燃猫尾巴的那无名火是不是从天而降,不过是不是我放的火,抑或是别人放的火,结果也算是殊途同归,小胖黑今次也算是挨了教训。
  那时我并不知,朱雀司火,小胖黑的黑尾巴便是小八哥的杰作。
  我站在大树背后,酝酿一番,端起早就备下的半盆水,准备来个英雄救猫。
  我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个九尺大汉给夺过了水盆儿,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在两三个呼吸间,便已浇灭那火。
  速度快得,实非常人。
  小胖黑被水这么一浇,除去快被烧得光鲁鲁的一根尾巴外,浑身的毛俱贴在了身上,啪嗒啪嗒地滴着水。
  它竖起尖尖一对耳朵立在那里,亮晶晶两颗浅蓝色的瞳子里几乎畜着泪,望着临徵的眼神里竟有些羞耻。
  临徵举着空盆儿,有些神情复杂地同小胖黑对视了会儿,敛下眸子时,将握盆子沿的手紧了紧。
  这时八哥见着小胖黑的惨状,捧着肚子,“咯咯咯”地笑得欢畅,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
  我似乎能看到小胖黑竖起的一双耳朵尖有些隐隐发红。踩着有些羞耻的步子跑离了去。
  而临徵的侧脸,一阵青又一阵白,像是忍着极大的情绪。
  “哐!”
  临徵举起那个铁盆儿,拍黄瓜似的,直接将八哥给拍噤了声。
  八哥再一次栽倒在地。
  舌头伸出鸟喙,两个小爪子抽了抽,没能留下遗言,这一次是真的晕死了过去。
  我忽然有些心虚,转身欲离开犯罪现场时,却被临徵给唤住。
  我不敢转身看他,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要来同我兴师问罪,便觉得两条腿有些不听使唤,顿了两三顿,还是决定假装听不到,继续跑路。
  唔,今日黄历大约是没写明,不宜作恶。
  我还没跑出两步,便一头撞上一堵人墙,人墙太过结实,我却被撞得踉跄跌退了两步。
  若不是人墙一念仁慈,替我稳住身子,我怕是会跌个四脚朝天,惨不忍睹罢。
  我抬眼欲同人墙道个谢,便见到人墙冷着一张脸,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肯定地问我,“又闯祸了罢。”
  我吞了吞口水,眼神躲闪,回得心虚,“没……没有。”
  他淡淡“哦?”了声,代替了提问。
  我仍是乖巧地垂着头,时不时澄澈着眼真诚地将他望上一望。
  他果然还是满眼得狐疑和嫌弃。
  随后,临徵才追到我跟前,眼神飞快地从我的脸同临鸢的脸之间游了一会儿,一张古铜色的脸是又惊又喜,精彩纷呈。
  隔了会儿,他才开口问我,“小公子瞧着眼熟,莫不是青丘十方境的轻铃风使?”
  我晕了晕。
  临徵见我面色迷惘,半觉不大对,突然哈哈一笑执了我的手,“看我这眼神,分明是华清殿的逐月公子,许久不见,还是这般的青春年少。”
  我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临徵说话有些疯癫,记性也十分不牢靠,脸盲症也害得相当严重。正因为如此,临府里大半人都依着等级名姓着了相当等次的衣服,而且基本不改换款式和颜色,临徵是典型的只记皮不记相。
  我正对临徵的精神感到惋惜。
  却看他又神色复杂地,将我和临鸢打量了一遍,良久才怯怯开口,“二位继续,我便不打扰了。”说罢风也似的跑离了。
  我望着临徵的背影幽幽开口,“他好似不识得我。”
  临鸢沉默,在漫天秋黄的枫叶中转身。
  我吁了一大口气,狐疑地望向方才临徵跑离的地方,“他不会以为我同你是断袖吧?”
  我看到临鸢脚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