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披罪旺财 二
若我没有看错,它那对精光闪亮的眼珠子里,竟有一丝得意的神情。
都以为猫爱食鱼,可这一只猫仅仅把锦鲤搁到岸上,抖了抖毛,目光是毫不避讳地落在我身上,我顿时领悟,它的本意并不是吃。
正当我心下觉得糟糕时,那猫竟一头钻进了某个草丛里。而莲池边此刻恰巧有一个碧衫婢女经过。
真是好巧!
这原是要将我人赃并获得意思!我恁个乖乖,岂能叫你得逞,我妙矢也不是那般容易欺的!
“喵~喵~”
我学着喵咪惊叫了两声,正要大喊捉贼,却冷不丁被一个大手捂住了嘴。
还不等我弄清来者的身份,便听那已然走近的婢女捂着唇惊叫一声,手捧岸上那尾奄奄一息的锦鲤,沿着回廊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公子的鱼,不好了,快来人呐……”
直到那一抹绿衣走远,那人才松开捂住我的手。
我抬起一根眉毛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答得露骨,“想你了。”
呃,……
我默了默,才问,“这个……那个婢女怎么看不见我?”
他弯起眉目,笑得倾城,“障眼法罢了。”
我抬头失神在他精致的笑容里,他今日只着了轻袍缓带,穿得挺随意,眉目似画,白衣胜雪,黑长的秀发只随意束起一半,耳畔一绺碎发为清风而起,其中有淡淡的沉香味道。这一副容颜,胜过我看过的最美的美人图。我想,其实醉仙花魁的名号,应该由他当才是。
“你这样看着我,莫不是对我起了色心?”
他颇为惊人的话语落在我的耳畔,将我的灵台唤得清明。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早该为他这一句话羞得无地自容,可惜我妙矢,并不是普通女子。
我抬手抚过他逆风而起的一绺碎发,光滑的质感穿过我的指尖,妍开一抹笑容反问他,“若我真是起了色心,十公子当如何?”
大魏国民风淳朴,闺阁女子大都矜持得很,如我这般开放的,大约会被视作奇葩。我竟反过来调戏男子,大约是魏国开天辟地仅此一位的“奇女子”罢。
本以为明游会因为我惊世骇俗的言语吃惊一番,没想到他却忽然捉住我的手,温热的气息漫漫侵吞我指尖的冰凉,他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低沉如磁的音色里有几分叫人舍不得拒绝的味道,“唤我明游。”
我将手指从他的掌心抽出,尴尬笑笑,“我们好似不是很熟。呵呵。”
醉仙湖的十公子,我同他只不过是下过几局棋的浅薄交情而已,还当真算不得是相熟,何况连名字我都不曾告诉过他。
只见他唇角牵起一个绝美的弧度,将方才落在空中的那只手自然的别在身后,颇有些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不熟吗?”眼神忽然飘向方才那个婢女跑过的回廊,此时正有几盏灯影朝这边过来,“你这个生人,我是不是应当交给他们处置?”
我投给他一个“你敢?”的神情。
他不以为意,正要开口朝那处人影唤。我艰难上前捂住他的嘴。
他的个子挺高,我几乎是扒着他的胸膛,才做出这个动作,而他却毫不客气将我的腰身环住,将我整个身子朝里轻轻一带时,我几乎整个人扑在他的怀里,他朝我捂唇的手轻轻哈了口气,见我慌张把手缩回时,他有些风雅地开口问我,“原来你是这样主动的女子?”
我回瞪他一眼,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咬牙切齿回他,“是啊!”同时右脚重重一跺脚,即等着他吃痛的表情。
结果,我一脚踩空。又跺出一脚,仍是踩空。
末了,只好投给他一个“算你狠”的眼色。
而后我的思绪被哄闹而至的人影吸引,那拥簇的人群里,领头的人是黑面管家临徵,幸好临鸢没来。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询问,“你在担心什么?妙矢。”
“我在担心……”,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临鸢,等等,“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他眼底一抹笑意愈发深沉,“我远比你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隔了会儿,我感到临徵冷冰冰的眼神从我的身旁掠过时,不禁打了个哆嗦。
明游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温和的声音落在我的头顶,“不要怕,他看不见我们。”
“嗯。”
不知怎地,他的话让我觉得很安心。
但这个动作,委实暧昧。我将他朝外推了推,奇怪他明明没怎么用力,但我却怎么也挣不开。
“不要乱动,若是被发现了,我可保不住你。”
我想了想先前同临徵的那些“不愉快”,才勉强同意了他的“威胁”。
……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后,临徵一行人才离开。
却在此刻,不知从哪里飞出漫天流萤。点点莹白的、灵动的光,在莲池上,在我的周身漂浮,把一池莲花也衬得梦幻。
即便是如我这样的女汉子,大约也是抵不住这样的浪漫的。
只能说,女汉子也是女人。我在一般人前是个汉子,但在心上人前,会变成女子。只是那个让我变成女子的人,我已是许久都不曾见到。
我这个样子,也不想让他看到。
想到这里,我原本挺高兴的样子倏然改了颜色,忽然长睫深敛。
他温柔的声音再次从我的身后漫入耳朵,“妙矢,你喜欢吗?我听说人间的女子,大约都是喜欢流萤的。”
我替自己平了平情绪,失笑看向他,撇撇嘴,“说得好像这些萤火虫是你招来的似的。”
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只略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越过他的身形,眼神一霎落在我藏在一旁的古琴上面,不知何时裹琴的绸缎已被打开,而那黑猫的爪子停在一根琴弦上,在冰冷的月光下,折射出锋利的寒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气冲冲地跑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猫,锋利的爪子落到古琴上面,轻易地挑断了绿绮一根琴弦。又眼睁睁地看着,那猫蹿入了草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琴在人在,琴毁人亡。”我扶上那根断弦时,曾经信誓旦旦向刘溪慈保证的誓言,回响在耳边,将我的灵台震得混沌。
“这琴很重要么?”
听到明游的声音,我才恍然回神,如今只能想法子弥补才是。
我没理会他的话,只抬着琴,有些情绪恹恹地朝东苑,我的客房走去。
而那位十公子,也不知是太闲还是怎地,竟死皮赖脸,遂在我的身后。
“十公子,你跟着我干嘛?”我没好气地问他。
他道,“闲来无事。”目光转向了天边一轮皎洁的下弦月。
“十公子,您要是闲得慌,何不去赈济灾民,听说最近黄河水患闹得挺凶。”
他道,“在其位谋其政,风月之事才与我相关,至于国家大事,自有该管的人去管。”
“那我这里有风月咯?”
他道,“你就是我的风月。”
“……”没皮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