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蜀道难 第一百三十章 为一人杀十万人

  顺着学观外的台阶拾级而下,不远处侍女玲儿提着,静静的站在寒风中等候着顾倾城。
  接着昏暗的夜色,她看到自家小姐身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方才飞奔上山的温老夫子,另一个,看上去像个世家子。
  只见玲儿秀美紧蹙,莫非此人便是方才令那慕容林吃瘪而走的人?
  在这稷下学宫,没听说有哪号人物有这等本事啊。
  想到这里,玲儿眼眸中愈发冰冷,一抹杀机稍纵即逝。
  不过,当那三人越来越近,玲儿总感觉此人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
  当看清陆倾川的面容之时,玲儿心头一惊,下意识便单膝下跪,恭声道:“奴婢见过王爷!”
  陆倾川点了点头,道:“起来吧,前面带路。”
  玲儿这才起来,走在三人的右前方,小心翼翼的为三人照着亮。
  到了那湖畔小院儿,陆倾川坐在软塌上,顺势将顾倾城有些冰冷的手捂在手中,笑着看向那稷下学宫的温祭酒,“温老头儿,你们这学宫这些年修的不错啊,这地儿山清水秀的,挺适合养老。”
  “哪里哪里,王爷你家的王府要好得多。”
  陆倾川饶有兴致的说到:“你有没看过,怎么知道?”
  温祭酒笑呵呵的说道:“白圣朴那徒弟来的信上有讲,什么水光潋滟清空好云树绕堤沙之类的话语,真有那么好?”
  陆倾川笑道:“不如,带上几十个学宫士子去我西蜀逛个十年八载的不就知道了?”
  顾倾城闻言,忍不住有些想笑,咱家这位王爷,还是那副不要脸的手段。
  温祭酒哈哈一笑,只说了日后再说日后再说,便没了下文。
  陆倾川此行也不是来专程请这位酒品奇差的稷下学宫左祭酒前往西蜀的,不过是恰逢时机,顺嘴提两句罢了,探探底儿也好,为后面做打算嘛。
  茶过三巡,话过五味,温祭酒起身悠悠然离去。
  侍女玲儿早早的便回了房,将此处留给了二位主子。
  陆倾川坐到了顾倾城的身边,方才还娓娓而谈的他,此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明白的。”
  顾倾城看着陆倾川,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迫不得已。”
  “额”
  陆倾川稍稍平复了一番心境,试探道:“我这次是来接你一起回去的。”
  顾倾城看着陆倾川的眼睛,美眸之中有些笑意,“回去?回去做什么,看着你与那林若溪拜堂成亲吗?”
  陆倾川闻言,在心中叫苦,他娘的,真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西蜀江湖乱、官场乱、军队乱如今王府也乱。
  这个西南王当得真他娘的糟心!
  心里是这么诽腹的,话却不能这么讲。
  “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回去接你成亲的。”
  陆倾川深吸了一口气,温言道:“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独自留你一人在这洛州受那些风言风语的诟病。”
  顾倾城淡淡的说道:“那,我若是不愿意呢?”
  陆倾川说道:“那也简单,直接将你扔在小黑身上,扛回去。”
  顾倾城无语的白了陆倾川一眼,道:“你就不会哄哄我么,说的那么天经地义,搞得好像是我对不住你一样。”
  陆倾川笑了笑,将面容上微愠的顾倾城抱在怀里,接下来的三个字说的很是温柔,满怀愧意,“对不起。”
  这一刻,顾倾城出奇的没有挣脱陆倾川的怀抱,绝美的容颜上微微的泛起了三分笑容。
  良久,陆倾川开口道:“手有些麻了。”
  顾倾城笑道:“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
  竖日清晨,在一大半稷下学宫学子的注视之下,陆倾川牵着顾倾城的手,慢慢顺着石阶走下,与上百人各式各样的眼神之中,抱着他一跃而起,落在了学宫石碑旁那头凶神恶煞的凶兽头上。
  陆倾川手扶剑匣,随着穷奇双翅一拍,二人身形逐渐远去。
  空中,顾倾城拉了拉雪白的裘子,靠在陆倾川肩头,道:“回西蜀不应该是往南走吗,怎么向西了,咱们这是打算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北齐人。”
  顾倾城说道:“是齐国派过来谈判的?”
  陆倾川嗯了一声,“我来之前,西楚的萧今朝去过王府,谈了笔交易,咱们这回且去听听那北齐什么路数。”
  顾倾城瞥了一眼陆倾川另一只手按着的剑匣,道:“怪不得你要带着这个剑匣。”
  “总得防范于未然不是,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你有个什么闪失。”陆倾川笑道:“要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给那帮北齐的大老粗给抢了,我不得亏死?”
  由洛州向西,一股风沙席卷成风的土黄大风在沙漠中呼啸而过,陆倾川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座依稀可见的大山,远远看去,犹如一根尖刺,直插云霄。
  愈发靠近,倒是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山上的葱郁之色。
  顾倾城也听闻过这座山,在大唐的历史上,这算是一座传奇的大山,它的名字从百年前开始直至今日都未曾改过。
  山盟山。
  一百二十七年前,大唐的高祖皇帝和西蜀、北齐还有西楚的皇帝在此划定疆界,约下互不侵犯之约,这一盟约给整个天下带来了近一个甲子的和平时代。
  这北齐如今选择在这里与陆倾川谈判,其意图上,可想而知。
  那座山盟山的山巅之上,有一座亭子,檐下牌匾上金字篆刻盟亭二字。
  亭子外,一只肥大的仙鹤独立一旁,亭中,一个道人头戴莲花冠,手拿拂尘,眉目之间隐隐散着几分与世无争的神韵。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人双手交叉,抱胸而立,在他的身侧,一柄极其显眼的三尺长剑竖立悬停,沉浮不定。
  “国师,这西南王陆倾川不会放咱们鸽子吧?”
  那青年人面相上并不出众,属于放在人群中便泯然众矣的长相,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被他唤做国师的道人,面容白净,双鬓微微泛白,眼角的鱼尾纹微微显露,显然,岁月终究不饶人。
  “不会,他说了会来,就应该会来,不然他就不是陆倾川了。”
  道人淡然开口,语调平缓:“因为他是一个敢于为一人去杀近十万人之人。”
  闻言,那青年人也有些出神,记得在金銮殿上,陛下曾今问了国师与一位佛家的佛陀同一个问题。
  杀一人而救一人,救吗?
  杀一人而救十人呢,百人呢,千人,万人,十万人又如何?
  国师的回答是,只要那人不是九五至尊,可杀,即便是九五至尊,若可救十万人,依旧可杀。
  而那佛陀,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听国师的话,这陆倾川似乎有另一种回答,他是为了救一人而杀十万人?
  “国师,您是说这陆倾川曾为了救一人而杀了将近十万人?”
  那道人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可曾听说过前些年举世震惊的琅州血河?”
  青年摇了摇头,“还望国师解惑。”
  “你这些年一直在万剑楼中闭关,不曾听闻也实属正常。”那道人开口道:“陆倾川曾有一名至交好友,在攻伐琅州之时,此人去与当时的琅州王谈判,却被那厮一剑杀了,还将此人的头颅传首辖境内的每一座城池,最终,将那个年轻人的尸身喂了野狼。”
  “再后来,陆倾川直接领着他的神策军和燕云骑军以猛虎下山之势杀进那琅州王的辖境,所过之城,官军尽斩首,凡是被藏锋阁锋士记录在案的有对传首之头吐过口水或者是冷嘲热讽的人,也一并斩了,就这样,所过二十三城,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