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判若两人
来到大门外,已然按捺了许久的怒火轰然直冲而上,她快步走到摩托车前,从座位后方的后备箱埋在拿出了一截短木棍。
这短木棍,是临出发前,二哈特意装进摩托车的后备箱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汪萌萌在怒不可遏的时候有得发泄,可谓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汪萌萌愤然看着这截短木棍,然后双手用力,但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木棍直接断成了两半。
***
“咔嚓”一声脆响,陆丹手中的圆珠笔直接断成了两截。
坐在陆丹对面的总经理肖总怔住了,助理乔森怔住了,就连陆丹自己也怔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陆丹自己的,全都集中在了这只已经断了的圆珠笔上。
“陆丹,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肖总的脸色,冷了下去。
陆丹的眉,沉了一沉:“并不。”
肖总拿出手机,照向了陆丹:“看看你的脸。”
黑色的屏幕映着陆丹此时的表情,皱在一起的眉,紧绷着的脸,直竖起的眼和紧抿在一处的唇,除了“怒气冲冲”,再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
这真的是……自己的脸吗?
陆丹错愕。
“为了什么?”肖总不悦地道,“吴先生说你蓄意威胁他的安全?还是因为我给你施加的压力?陆丹,你应该明白,正因为你是整个酒店管理集团的金牌客户总监,所以我才不惜以高一倍的薪水向总部申请把你调来。你理应对得起我的信任、对得起业主付出的钱!”
肖总越说越生气,扬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肖总的怒气足以冲天,然而陆丹却是一副沉思状,没有半点回应。
“陆总?陆总!”乔森委实看不过去,提高音量呼唤起来。陆丹这才如梦方醒,说了声“抱歉”。
“我要的不是抱歉,是保证!保证!”
“我现在恐怕不能立刻给您保证,”陆丹到底是陆丹,他脸上的诡异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是再次把黑金卡奉上,也未见得能让吴先生动容。不仅如此,他恐怕还会再次以跑腿公司认错人的误会为要挟,要酒店做出更大的让步,给他提供更多的回馈。如果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恐怕整个酒店的GOP都要受到影响。如果只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而让酒店陷入更大的问题之中,并不明智。”
“够了!”肖总暴怒起身,下了最后通牒,“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还不能让吴先生把投诉撤销,你就趁早为你的年度工作报告哀悼吧!”
半个月。
回到办公室的陆丹伸手抚了抚眉心,不知道那个跑腿公司的女孩跟吴先生谈得怎么样。不过,依照吴先生的性格,恐怕不会有那么容易在没有物质赔偿的情况下达成和解。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物质黑洞吧……借由公司之名,无限度无底线地满足个人的私欲,就像宇宙黑洞一样,深不见底。
不过,这一场与吴先生的“消耗战”,陆丹还是有至少八成的胜算的。因为那个女孩,她的眼里有光。
那种绝不认输,绝不妥协,一定要达成心愿,一定要……守护某种东西的光。
守护?
陆丹怔了怔。
他居然能想到这个词。
按说,他应该早在很多年前把这个词忘记了才是吧……
从那两个本应守护自己,却率先放弃的两人开始。
陆丹望向窗外,他的表情,再一次变得冰冷而无绪。
***
“你……哭了?”
二哈震惊地看着汪萌萌:“我可没欺负你,汪萌萌,碰瓷可不是这么碰的!”
“鬼才碰你的瓷,我只是……”
汪萌萌指着心口,边哭边说:“我只是这里痛,好痛。”
她本是在跟二哈商量华风大酒店的举报事宜,没想到却突然被一股汹涌而来的情绪席卷吞没,流下了泪来。
“痛?”二哈警惕地看着汪萌萌,“你变态了?”
“滚!”汪萌萌扬手便要劈下一记“手刀”,早已经吃过太多次“闷亏”的二哈迅速地退至安全区域。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汪萌萌越来越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呢?
就在他百般疑惑之际,汪萌萌忽然捂住脸庞,轻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二哈快要被汪萌萌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弄崩溃了,而汪萌萌则低下头,把碰到脸庞的手缓缓举到眼前。
她的手上,是一抹血痕。而在汪萌萌白皙的脸庞上,亦有一道鲜血痕迹,触目惊心。
二哈吓坏了,他忙奔过来扳起汪萌萌的脸仔细查看,那是一道细细浅浅的伤痕,好像被某种锋利之物划伤似的。可是汪萌萌一直在跟自己说话,没有任何碰触脸庞的动作。这伤口,怎么会凭空而来?
想到近日以来汪萌萌突变的性格,二哈不禁毛骨悚然。
“汪、汪萌萌,”二哈吞了吞口水,“你不是鬼上身了吧?”
“滚!”汪萌萌猛地拍开二哈的手,怒道,“美剧看多了吧你!”
“不然你怎么解释你最近几天的变化?”二哈摊手,“好,就算你能够忍住怒火,不出手。那你刚才的眼泪怎么解释?别忘了,咱们俩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除了睡觉不在一块儿,你一天上几趟厕所我都了如指掌。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你流过几次眼泪?像今天这样凭白无故就流眼泪的情况,有过?”
不可否认,二哈说得是有道理的。自从汪萌萌在父母的刻意培养之下,走上了武学道路之后,眼泪,基本都被汗水所替代。她越来越发现,女生们之所以哭,是因为有太多她们承受不住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汪萌萌不一样,她的心胸因随着跆拳道带颜色越变越深而愈见博大,不能解决的问题也随着武力值的提升而越来越少,眼泪,真的算得上快与自己绝缘了。
除了想起那对为救自己而失去生命的年轻夫妻时。
难道自己的情绪从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混乱了?但……刚才脸上突然出现的刺痛,和流出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好像被锋利刀片割伤似的那种迅速又短暂的疼痛,始料不及,却又疼痛至极。
这般突然出现,也难怪二哈会说自己是“鬼上身”。
“对了!”
就在汪萌萌兀自狐疑之际,二哈想起什么似的,叫道:“上次白露来,不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吗?你是不是在她那做了什么激活才变成这样的?”
“记忆激活?”
“没错,就是它!”二哈简直要为自己能够找到原因而喝彩,“你整个人的状态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
生变化的。汪萌萌,不管你认或不认,问题就摆在那里。白露那家伙,应该负全责!”
“你在卖交强险吗?”汪萌萌无语地扫了二哈一眼,她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望了望脸侧突然出现的伤口。伤口渗出的鲜血在白皙的脸上格外醒目。
“我来给白露打电话!”二哈说着,拿起手机,却被汪萌萌拦住了。
“看看时间,”汪萌萌举起手机,滑亮屏幕向二哈示意,“这会儿是白露的HapPyHour,打多少遍电话她都不会接的。”
二哈骂了句“Shit”,扔掉了手机。
白露的HappyHour,是她的夜店时刻。也只有在这时,她才会摘掉遮了半张脸的大眼镜,身着亮晶晶的紧身小裙装,散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在舞池尽情舞动Happy。
“白天是禁欲老修女,晚上就是夜店小野猫,我看她这个心理医生才应该给她自己诊断一下,是不是有人格分裂。”二哈冷哼。
“你不也是行走在宅男江湖里的美少年嘛,”汪萌萌笑道,“从上小学的时候就有星探找你出道,可是你宁愿当一个宅在家里的隐性富豪。”
每个人都有白天和黑夜两张脸孔,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他人知晓的另一个自己。汪萌萌抬眼看了看墙角那摞得高高的快递盒子,托着腮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胃,就在这个时候疼了起来,汪萌萌的眉皱了一皱,不自觉地伸出手,捂住了腹部。
***
疼……
怎么会这么疼?
浴室里,只披着一件浴袍的陆丹放下手里的剃须刀,伸手捂住了腹部。
尽管现在越来越多号称“智能”剃须的电动剃须刀充斥市场,但陆丹还是习惯用老式的刀片式剃须刀来剃须。
他喜欢一切复古的物件,正如他手腕上的表,也是被许多人称之为“古董”的机械表。复古的物件虽然有陆丹欣赏的古朴,但也确实因为它的不先进而有所不便。正如刀片式的剃须刀会在稍不留神时划伤面部,像刚才那般。
陆丹抽出一张纸巾,拭去脸侧混合着血迹的白色泡沫,正欲清理,胃部便感觉到了一阵绞痛。
这疼痛来得如此突然,完全令他措手不及。
陆丹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频频后退,继而坐在了浴缸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