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节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我抬头望了一眼眼前通往“樱花阁”的阶梯。这阶梯亦是由寒冰雕刻而成,每一段阶梯衔接转弯的地方便有一株樱花。我数了数每九十九级便出现一个转弯,一共十个转折点,也就是有九百九十九层阶梯。
  只要走完这九百九十九层冰梯就算是登阁成功了,可是气温已经更低了,连我这样素来把寒冷当凉爽的人也有点禁不住这样的寒意了,加上“高处不胜寒”,我猜想上面应该是更冷吧!
  我将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取了会而暖,心道:成败在此一举了,抱着这样的决心我终于踏上了那冰梯。
  果然越往上越冷,不过倒也没有让我冷到瑟瑟发抖的地步,只是脚尖,指尖都冻得有点僵硬发红了而已。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那一直处于被世人仰望的神秘而又美丽的樱花阁主阁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了。随着不断攀登的脚步,终于展现出了它的全貌。
  此时已是夕阳向晚,温柔而艳红的余晖投射在樱花阁冰制的阁身上,使得整个阁身显出一种古典浪漫的温情。
  “你终于出现了!”
  刚一登上楼还未来得及细细参观便见一名女子出现在我面前说道,那声音甚是悦耳动听。
  我虽为自己登阁成功而高兴可是规矩礼仪不能忘,于是福了福身说道:
  “小女子慕容出尘今日前来登阁,多有打搅!”
  那女子莞尔笑道:
  “阁主等你多时了,你且稍等片刻!”
  说罢便走了。我见她走了,在等待的过程中便细细打量起这樱花阁来。只见这阁虽然外观鬼斧神工,巍峨秀丽,然而内中陈设却十分简单,素雅。
  在我的左边不过一张案几,几上放了一把古琴,右边除了雕栏玉砌,几乎什么也没有,正中是一只古铜方鼎,鼎上放了一只雕花镂空的瑞兽,那瑞兽正朝四周喷云吐雾,内中燃着一炉上好的香,后面是一张由冰制成的冰绡帘,此时正随着风的吹佛而飞舞着。那冰绡帘后面一张书案,书案上放了一方宝墨,一只狼毫,一叠信笺。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舞榭歌台,如此陈设似乎太简单了些。我觉得自己已经参观的差不多了,便四下里左顾右盼起来了,可是半天也不见个人来。
  “姑娘让你久等了!”
  突然方才接待我的女子此时又出现了,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端来一杯热茶,说道:
  “阁主说了这里天寒地冻的姑娘身子娇弱请先喝一杯姜茶。”
  我谢过之后便将茶水接过,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完了,开始对那神秘的樱花阁阁主有了几分期待。
  茶喝完了,那女子又变戏法似的递来一双鞋,笑吟吟说道:
  “姑娘把鞋穿上吧!”
  我一瞧,这不是自己登阁之前脱在樱花阁大门那儿的鞋子么!一时间我又是惊又是叹的,她们怎么知道这是我的鞋又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我送上来的?我开始怀疑起眼前这女子是不是正常的凡人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鞋子是要穿上的,因为冷啊!
  鞋子穿好了,抬头却不见了那女子。却不知何时那帘后坐了一位男子,一袭白衣,墨发如玉,飘逸脱俗,只见他正挥毫写些什么。我当时猜想或许是那帘后另有通路也未可知呢。
  红笺小字。
  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
  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
  遥山恰对帘钩。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当时不知怎的想起来这首词,也许是因为刚好这一幕发生在日落时分,也许是这男子有一种别样的专注与深情,不知为何我竟然要把他往这首词的意境里去想。
  正看得出神,却突然见那男子将手中写好的笔墨就势一挥,那宣纸便从那冰绡帘被风错开的缝隙中飘了出来,那纸飘到我面前。我顺手便接着了。一看,正是一首诗词。
  “我家阁主请姑娘为这阙词谱曲!”
  旁边出现一名女子说道。
  “这我出尘不通音律,只怕弹不出这曲中的深意。”
  那女子笑道:
  “没关系的!出尘姑娘不必拘束!”
  “这”
  我看看这女子又看看帘后的男子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了声好吧!
  我走至古琴旁,随便拨了几个乱音,弹着弹着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感觉,竟将曲与意想通起来,
  雨打湿了哀愁风缠绵了思念
  三生石畔
  一壶离殇一曲断肠
  弹完之后,我竟有某种心意相通之感,一种莫名的感情的冲动在我的心内起伏,我试着又弹了一段想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来,可是冲动终归是冲动,它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已,所以弹出来的也是些乱音,终于我在一个“宫”调停下来了。
  “阁主,出尘弹完了!”
  我走下琴案站在那帘前说道。
  此时这男子早已站起,他身形挺拔,修长,正背对着我,一缕清风吹来将那冰帘错开,从那不多的缝隙里我瞥见了他的侧颜,是一张极年轻清俊的脸,不知是不是周围以及他那一身白衣的缘故,莫名有些落寞,只听他问:
  “你可知此曲名?”
  我说:
  “不知!”
  “情魄!”
  他说。
  我恭恭敬敬的站着,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并不插话,他又说:
  “方才你那几个乱音是想要接我这词的下半阙么!”
  我说:
  “是的!可是没接好!”
  他突然转过身来,问道: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等过一个人?”
  隔着帘子可我却能感觉到他正在注视着我,听完他的发问我凝思片刻道:
  “若论男女之情,出尘不懂!”
  他说:
  “我在此等一个人!可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今天她站在这里唤我一声阁主,她连我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你说面对这样的她我是见还是不见?”
  “这我出尘不曾有过这样的体会便不能为阁主解答!”
  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
  “若有一日她能记起,便该记得她于我不仅有一场救命的恩情,更有欠下了一世的幸福!你懂吗?”
  一时我接不上话,空气顿时变得沉默,我望着他的身影,眼前无数的雪花樱花飞舞。
  “为何会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我在心中叹道。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一句
  “出尘!”
  我一惊,赶紧转过身去。在转身的刹那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位男子的身影,他正看着我,一双眼睛使人难忘,是一种看过繁华见过沧桑之后而只余一地白月光的清冷,可是等到我真的站定,那影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空气中只留下一个似有若无的人迹子,过了一会儿那人迹子也消失了,只剩下苍苍大地,茫茫白雪和漫天飞舞的樱花,好像方才所见不过是一场错觉。
  我转回身去对着那冰绡帘才发现帘后之人已人去楼空了。只剩下风在吹佛,帘在飞舞,那错开的帘子在半空中扬起柔美的曲线,风猎猎的将那一沓古韵的信笺吹得“沙拉沙拉”响,还是同方才一样不过是一方宝墨,一只狼毫,干干净净,如方才使用它们的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宣纸上多了一只颜色漆黑的墨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