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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上班,第三天早上,应英宁早早起身,辞别父亲离开了柏树下。应彪睡到十点才起床,“琼艳,她还好吗?”应彪脑海里闪过了这样的念头,洗漱收拾完毕,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竹林码头。
“这个色鬼,我姐一走他就赶回来陪老婆,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应彪走进店里,见春耕也在,心中暗骂道,“真够狡诈。”
“彪子,很久不见了,在哪发财呢?”春耕热情地招呼,“还戴着帽子,蛮精神的哦!”
“马路上数石子哩,还发财?发愁差不多。”应彪口气生硬地答应着春耕,目光却瞟向冷琼艳。他奇怪与他有着肌肤之亲的美艳依然的她,今天的态度非但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热情,反而是冷若冰霜的淡漠。“难道是装给她老公看的?”应彪暗自寻思。
“老板娘,给我拿包精品白沙。”应彪掏出十块钱递给琼艳。
“叫我老公拿吧。”冷琼艳没有接他钱,表情木然地转身进房去了。还随手关了门。
“琼艳,你吃错药了哦,这样做生意?”春耕冲房里骂了一句,转头对应彪说:“彪子,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别介意哈!”春耕说着就去烟架上拿烟。
“不要了,我身上还有。”应彪碰了软钉子,憋着气骑车离开了。“看来我成了她老公的替代品,只是她临时排解寂寞的工具而已。这种女人跟什么男人都搭得上,亏我一直想着她。”应彪对冷琼艳产生了这样的看法,便没有了回头的打算。
生活中很多的误会,之所以无法消除,并不是这误会有多深刻,而是没有机会解释。误会于人的意义,也不完全是消极的,当它发生在两个原本就不应该结合的人之间,它就能起到积极的阻碍作用。这样能避免发生更多的危机。应彪与冷琼艳之间的误会,就是一个明显的实例。
应彪回到家里,想了很多条恨冷琼艳的理由:比方轻浮;比方虚伪;比方水性杨花;比方薄情寡义。但这些理由,连他自己也不能接受。他知道自己没法去恨她,唯有沉淀这段沉甸的历史,即便辛苦,即使虚无。
春耕离开老婆去陪应英宁过日子,这在当时的道德规范里,是属伤风败俗的。他自己也觉得长期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他得在两个女人当中作出选择。他此次抽身回家,就是探探家里人的态度。当然,他还要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了解一下迷人谷的客流情况。结果是冷琼艳平静如水,父母若无其事,这让他体会到一种被忽略的感觉,让他对自身的价值产生了怀疑。好在来迷人谷的游客量有明显上升的迹象,又让他腾起了自我证明的欲望。
其实,生命中人性的价值,是靠别人来认定的。相互的关切,彼此就重要;相互的漠视,彼此就渺小。道理很简单,战友心中的英雄,必然是敌人眼中的魔鬼。
应英宁开着标志车破开早晨的浓雾,一路滔滔来到了裕兴中介所,汪峰正从门口出来,金色的阳光照在他温暖的脸上,看上去精神又爽朗。
“汪峰,车子我给你送回来了,毫发无损。”应英宁下车朝汪峰喊。
汪峰看到天上彩云在徜徉,应英宁脸上红霞在流淌。
“英宁,有事请你帮忙。”汪峰从应英宁手上接过车匙坐进驾驶室,“上来吧,去你们单位。”
应英宁顺从地钻进副驾驶室,随手关好了车门。
“城南商城的事么?”应英宁试探着问。
“当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被你猜中。事情拖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忘了哩!”汪峰嘘了口气说:“本以为一个星期就能办妥,没想到执行起来颇费周折。”
“你的事,我咋能忘了?一直记着哩!”应英宁认真的说“只是等得有些急,快两个月了啊!”
很快到了广播电视大厦。
“英宁,去开你的采访车吧。”汪峰提示应英宁,“带齐设备,十点半准时剪彩,邱书记会来。”
“我得去台里报个到。”应英宁细声说。
“不用了,我跟周台长打过招呼,他说这个单,全程由你跟进。”汪峰说着按开了车门锁。
“汪峰,你真有面子,台长这么支持你。”应英宁笑着开门下了车。
“是你业务能力强,台长信任你。”汪峰笑着说。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城南商城的开发获得了各相关政府职能部门的审批手续,有市委书记邱志廉亲临现场做奠基仪式剪彩,加上应英宁特别策划的电视媒体造势,楼盘的预售工作取得了超出意料的成功。整个工程全部五百八十套住房,二百六十间店铺,一经推出,就被抢订一空。其中只有极少部分是银行提供按揭,大部分都是现金预订。汪峰在房地产界的影响,自此一鸣惊人。为了答谢应英宁给予的支持,汪峰再次将她请到“香满楼湘菜馆”,要了间雅座,他点了满满一桌菜,什么剁椒鱼头呀,家乡牛肉呀,干锅田鸡呀,铁板酱鸭呀,全都是应英宁平时最爱吃的辣菜。
“英宁,城南商城能成为我市房地产领域的一大亮点,你着实功勋卓著,我暂时算不准能赚多少钱,”汪峰明显抑制不住心中的愉悦,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中国银行的金卡递给应英宁说:“这是十万元酬金,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事我能帮到你。”
应英宁没接汪峰的卡,红着脸说:“是汪峰哥自己本事,我可没帮你啥。举手之劳而已,哪好意思要你的钱呢?但我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宣传本身就是一种劳动,这钱是你付出智慧和汗水所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别跟我客气啊!那样就太见外了。”汪峰见应英宁不肯接他的卡,就拿过她放在桌上的月牙手包,帮她装了进去。
应英宁不再拒绝,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命中注定不属于她的能干男人,目光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惋惜。
“汪峰哥,我有个弟弟叫做应彪,呆在家里没事做,我担心他出去闯祸。有机会的话,你帮我给他安排一份工作吧。”
“没问题,我和商城承建单位签过合约,各路工程队今晚将全部到达,建筑物资也将从明天起陆续运来,我正需要一个人晚上专职给我守材料。你叫他明天上午就去筹划处报到,明晚正式上班。”汪峰慎重地说:“先让他做普通工锻炼锻炼,要是个人才,再另作安排。工资待遇我通知筹划处直接按管理级别订。”
“好啊!汪峰哥,你帮了我的大忙了。我真想亲你一个。”应英宁欣喜若狂,兴奋得鼓起掌来。
见应英宁快活得像孩子,汪峰就跟着她鼓掌,房间里的气氛热切又温馨。
出于对老顾客的热忱,梁璐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一桌子菜上齐了。
“汪老板,还有其他朋友来吗?”梁璐似是觉得菜点得太多了,嫣然笑问。
“没有了,就我们两个。”汪峰肯定地说。
“那,”梁璐停顿了一下说:“那两位慢慢吃。”
“老板娘,你那个‘那’,是怕我们吃不完吧?”汪峰笑问梁璐。
“汪老板真是精明,这都听得出来。”梁璐用赞许的口吻肯定了汪峰的推断。
“明知道我们吃不完,就叫人过来帮忙吃呗。上次给我们酾酒的那个服务员呢?怎么不见她端菜?”汪峰转了话题。
“你是说可可吧!”梁璐回忆说:“你们上次在这吃过饭,第二天他就辞工了。这女孩真乖巧,走的时候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看来今天这桌菜,我们是要吃不完兜着走啦!”汪峰幽默地说。
梁璐正要答话,被厨房师傅叫走了。
应英宁从他们简单的对话中,不但听到了梁璐对可可的喜爱,也听出了汪峰对可可的眷念。对于可可,即云中燕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如若神差鬼使地再次闯进汪峰的生活,自己是该阻止他们还是应搓合他们呢?应英宁陷入了沉思。
“英宁,看你心猿意马的,想啥哩?”汪峰用左手中指轻击着桌面问。
应英宁微微一怔,“哦,没啥,我在为这一桌子菜没法吃完犯愁哩。”
“愁啥?就当是为老板娘的冰箱减轻负担呗!”汪峰朗笑着说。
应英宁轻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