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男人大部分都爱搂着老婆睡,任敬贤却是爱被老婆搂着睡的男人。原因不是由于任敬贤个子太小,而是连莲块头太大。他认为只有这样睡才最贴切也最妥当;他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既睡得稳又睡得香。从传统的角度看,他是带点小男人的味道。但小男人的味道往往都是最实惠的享受。可在今晚,他是注定无法享受到那种令人心荡神摇的实惠了。因为连莲惦挂着负气外出的儿子,和衣而卧,一点睡意也没有。
“敬贤,记得你早年来四川跑生意,第一次到我家收花生的时候,说我家花生颜色太暗,太小又不均匀。没卖相。对不?”
“是啊!可是,当你出来给我泡茶的时候,我一下子被你的匀称给俘虏了。就马虎了花生的事。大的小的;实的空的;好的烂的,一股脑儿全要了。”
“我当时觉得你特好色,那眼神热得象烧开水不用炭似的!”连莲用手指头厾了厾任敬贤的额头,说着笑。
“男人如果不好色,除非男人不是男人,或者女人不象女人。”任敬贤这样说着,手就不安份起来,被连莲推开了。
“别乱动,陪我说说话。我心里有点乱。”连莲眼光在房间四周漫无目的地游了一周,最后锁定在映着月色的窗帘上。她突发偶感:“任何斑斓的色彩,都必以黑色为前奏。”
“小莲,你咋一下子变哲人了?这话深刻啊!”任敬贤怔怔地说。
“我以前一直很肤浅吗?”连莲故意的歪理斜说。
“哦,这个,是有点意外。在我以往的印象中,你是个身子高大壮硕,但不笨拙;体态饱满丰腴却不臃肿的,极富自然感的山水美人。没有半点粉饰和做作。你纯洁善良;勤劳质朴;真实坚持。你忠诚奉献;任劳任怨。就象四川的花生,不仅以金黄锃亮的外壳打动人,更是用洁白殷实的内心将人打动。我开始收购花生的时候,只是单纯的为了卖出。当采获到小莲你这颗特殊花生时,我突然间想起了收藏。至于这花生居然还含有这么重的油。老实说,我是刚刚才发现的。”
这番表白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只要是赞美的话,无论怎么夸张,都不会难听。这道理任敬贤懂,很多人懂。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人,是蠢人。
“你背台词啊!别以为你们男人能油我们女人就油不了。男人能贫,女人同样能侃。要知道,当女人的嘴油起来时,舌头比泥鳅还滑。”连莲说完将蛇信子一样的舌头伸出口腔,左右撩了撩,打个转,然后直舔到自己的鼻尖。
连莲这么挑逗,显然是被老公的誉词赞得有些兴奋了。由此看来,如果有人吹捧,很多人难免轻浮。
“小莲,你真可爱!”任敬贤讨好地说。
“我爸更可爱哩!”连莲故意岔开话题:“你知道我爸当初为啥不让我考大学吗?”
“怕你考不上呗,我不是没考上么?”任敬贤心不在焉。
“不是的,我爸很实际,他是见我能侃。每次我在家,生意都特好谈,就让我帮他做生意。”
“不对吧!我第一次到你家收花生时,你可是金口难开啊!”任敬贤干嘿了两声,接着说:“我看你能侃是假,性感是真。你爸精得很,使的是美人计。”
“再精也精不过你。不但赚不到你的钱,还把女儿赔给了你。我也不明白,咋一见你就着迷了呢?”
“哈哈!象我这样精明强干,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为我着迷的人多着哩!可我只喜欢小莲。”任敬贤的嘴象抹了蜜一样甜。
“只可惜后面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参与进来搞垄断,断了我们的财路。否则,我们家早发达了。”连莲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钱嘛!多有多用,少有少用。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
“好个屁!村里经济搞不活,孩子安排没着落。再这样下去,老本都会吃光。”连莲发泄着不满。
“说的是,坐吃山空。我们不能这样干耗,好歹得想个办法出来。”任敬贤说这话时脸色凝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任敬贤问。
“我!”杀猪匠老张的声音。
“哦,老张。这么晚找我有事吗?”任敬贤开灯起床,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你等等,我给你开门。”
“还晚哩!天都快亮了。你家春耕在明珠潭边坐着,象是喝了不少,你去看看吧!我还要卖肉,先走了。”脚步声由近而远。
任敬贤看看书卓上的闹钟,早上五点了。
“小莲,你睡会。我去喊他回来。”
“他不会是想不开吧,我跟你一起去叫。”
“小莲,别瞎想了,睡吧!春耕没这么脆弱。”任敬贤将已经起身的连莲扶回床上睡好,盖上被子。然后开门出去,带上了门。
东方渐露鱼肚白,借着微弱的晨光,任敬贤来到潭边。见春耕正坐在那块龟形石头上,望着潭水发呆。凉风吹过,酒气袭鼻。
“春耕,跟爹回去,别冻坏了。”任敬贤语音很低,但有力量,充满着父爱的慈祥:“爹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天不生无路之人,地不长无露之草。只要你有决心,肯努力,总能想出办法,找到出路的。”
“爹,我就不明白,我咋就不如肖炳恒了。”春耕转过脸来,醉眼朦胧地望着父亲说:“你说行医救世吧,他爸居然连自己的老婆都救不了;你说耕田耙地吧,咱村祖祖辈辈也没哪家种出来黄金。他能做的,我做不了;我能做的,他未必能做。”
“炳恒本是你的好朋友,你为啥这样针对他呢?”任敬贤不解地问。
“不是我在针对他,是你们总是拿他来压我。什么事都将我和他一起扯,好象我哪样都不如他似的。”春耕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是他和肖炳恒之间产生嫌隙的根本原因。
“爹只是说那护林员的工作适合他,并没说你不如他。炳恒脚踏实地,积极肯干,这是优点。可我儿头脑灵活,交际广泛,这也是优势。”任敬贤和起了稀泥。
“你看他骑着摩托车那不可一世的熊样,谁都看不顺眼。”春耕知道自己在妒嫉。但他认为人有这心理很正常。
“哦,那是。”原来儿子是在乎那个玩艺。也难怪,毕竟这山沟里,炳恒是第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任敬贤听出了端倪,乐呵呵地说:“有啥了不起的,等会回去我跟你妈商量一下,给咱春耕也买一部,神气神气!”
“爹,这可是你亲口讲的,说话要算话啊!”
“当然,但有个前提,你得为咱们村的发展出个点子。没用的点子不算数。”
“这要求,不会太过份了吧?”春耕摸了摸后胸勺,突然间指着迷人谷惊叫起来:“爹,你看,你快看,飞碟!我看到飞碟了!椭圆形,从迷人谷飘过来,发着红光,紫光,还有蓝光。”
这时候,太阳刚从龙头峰露出灿烂的脸庞,云蒸霞蔚;烟笼雾绕;华光四射;山欢水笑。
任敬贤揉了揉因失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仔细搜寻,他没有看到飞碟,但他的的确确看到了红色,紫色,蓝色的光。
“大家快来看飞碟啊!”春耕亮开嗓门,叫得特疯狂。:“啊!飞碟,象蒙古包一样美丽的白色的飞碟。从迷人谷飘过来,飘过来,发着红色,紫色,蓝色的光。”
陆陆续续有人闻声跑过来看。
“春耕,在哪呢?飞碟在哪呢?”有人问。
“你们咋不早来呢?刚沉潭里去了。”春耕惊奇不已地告诉大家:“速度不快,一点声息也没有,从迷人谷飘过来,发着红色,紫色,蓝色的光。”
“村长,你看到了么?”又有人问。
“看到了,红色,紫色,蓝色的光。可,”任敬贤还要说下去,春耕接过了话题:“可厉害哩!发出的光很热,灼得皮肤发烫,把我和我爹的眼睛都烧红了。依我看,这里是个飞碟基地。”
望着春耕和任敬贤血红的眼睛,村民们将信将疑决定明天再来看个究竟。
明天能看到究竟吗?也许能,也许不能,因为飞碟是不会随时出现的。以后来看也一样。任敬贤这样想着,当天下午就动员连莲给春耕买了一辆摩托,全新的南方125型。
春耕骑着那个时代的奢侈品在城里乡下足足转了一个星期。出尽了风头,当然也把飞碟的事告诉了所有亲戚和同学,半个月后B市电视台一线记者应英宁小姐,扛着大炮似的摄像机,到竹林村采访春耕,进行实地拍摄。并对竹林村作了专题报道。盘龙岭风光开始通过电视屏幕走向千家万户。飞碟的传闻也更加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