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丁三娘点点头,“八字为主,可能还有些其他原因吧,但这确实是最主要的。”
  “那嫂嫂也未免太多可怜了。”方言清叹道,“本以为嫁个如意郎君,没想到”
  “她嫁到你舅舅家兴许还会好一点,”丁三娘继续摇着团扇说道,“她父亲是个什么货色你是不知道,看着敦厚老实,实则奸诈的很,不过你舅母也不是好糊弄的,这聘礼看着虽然够多,够他挥霍一阵子了,但这钱挥霍完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再问你们家要钱。”
  “挥霍?她父亲?”方言清脑海中想到柳云芳托自己给她母亲递东西的样子,还反复嘱咐别让她父亲看到的话,皱了皱眉头。
  丁三娘看见方言清皱眉,摆了摆手说道,“各人的命数,不说这个了,念着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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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丫头把碎冰放在瓷摊子里,敞开放在屋子里,冷气往上冒,人不禁凑着凉快处近些。宅子了的冰是今年才有的,往年就是让你热着,今年城西的地下冰库里存了许多冰块,价钱虽贵了些,但是纳凉效果奇高,几个太太凑着一堆偶然聊起这个,汤依云又不是一个喜欢落面子的人,这第二日就让厨房里通知人去拿冰了。
  潘玉秀最近也安分了许多,每日里早出晚归的,要不是知道她同自己那位堂兄不对付,自己都要怀疑他两是一堆出去玩了。想着,偏着脑袋,看着拿着湿抹布擦桌子的晴丫头问道,“晴丫头,你这两日有东院那边的消息吗?”
  方维和柳云芳就住在东院,方言清忽然想到问这一出是因着明日便是归宁了,昨日堂兄吃了饭,应着舅舅说的那些话,出不了门,又给柳云芳发了一通脾气,硬是说这通教训是柳云芳告状告出来的,然后夜里就叫自己小厮端了凳子,从墙上翻了出去。
  “少爷今早被老爷派人抓回来了,回来就打了一顿,太太怎么劝都不好使,最后央自己丫头把柳云芳喊过来,求了情,老爷才停手,说还有下次再往重里打,完了还要跪祠堂。”晴丫头说道,把帕子在水盆里拧了拧,“不过有老爷帮少奶奶撑腰真挺好的。”
  “他那哪是为了柳云芳,他为他自己呢。”方言清的脑袋在手背上滚了滚,然后跳了一个顺脸的姿势,一边感受着冰块的冷气,一边里昏昏欲睡。
  晴丫头看见方言清的眼睛又开始眯了起来,忙说道,“姑娘你可别睡,今儿你上午分明同我说好的,下午就练字,我才答应让你上午玩的,你这样,我可要和丁先生打小报告了。”
  “你不过昨日才见到她,你就要同她站在一堆,亏得我平日里那么待你。”方言清嗔怪的说道,“我就打个盹罢了。”
  “姑娘就知道同我说,待会儿丁先生来了,姑娘再同她说吧。”晴丫头也不怕方言清,笑着说道,“我去倒水了,待会就来帮姑娘研墨。”
  方言清继续头靠着小瓷坛,说道,“说便说,我又不怕她。”
  “还是稍微怕一怕我吧,不然我可怎么教你。”
  方言清听见后面的声音,回道,“三娘每次都听别人把话说完了才肯出声,着实过分,下回再这样的话,一定要自罚一笔钱”边说道,边把头转回去,话还未说完,便一下止了声,“卫朝?”说完,还确认的轻轻的拿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没睡糊涂阿。
  三娘看着方言清的动作有些失笑,“怎么?还以为自己睡晃了神?”
  方言清不忍回忆自己被手压乱了的头发,笑了笑,说道。“只是略微有些诧异,不知道,卫少爷为什么,呃应说怎么到这后院来了。”
  卫朝笑了笑,说道,“方姑娘见谅,是我托三娘帮忙的,来替苒苒说句话。”卫朝看了眼丁三娘,又继续说道,“她没见过大院,也没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许多事都小孩心性,给方姑娘惹了些麻烦,还希望方姑娘别往心里去,她心意是好的,只是对这些错杂的关系有些不了解。”
  方言清被卫朝的一席话打懵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替苒苒姑娘向我道歉?”
  “正是?”
  “可是为何你替她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方言清捋了捋这忽然发生的事,昨日自己还在同三娘说,若是冯苒苒还是气自己,自己便去写拜帖,登门拜访赔罪,怎么今日就翻了一个圈,卫朝先来替她同自己道歉了,这事就像掉了个头似的,把自己弄迷糊了,自己现在也晕的紧,说道,“这事本就无对错,一桩小争执罢了,还有你为何同我道歉?苒苒姑娘叫你来的?”边说着,边瞟向了一边的丁三娘。心中疑窦丛生,难不成这是舅母和丁三娘商量好的,给自己和卫朝多相处是时间?这事真是怎么看怎么的奇怪!
  “我就是个带路的,姑娘可别往我身上想。”丁三娘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问道,“姑娘,你今日写的字呢?我去瞧你写的字,你在这儿同卫少爷说说话。”
  “我本打算这会儿写。”方言清说道,看了眼站着的卫朝,后者倒是坦然的看起了自己的屋子,不禁眯了眯眼睛,心里默默将这位卫少爷同自己那位堂哥划作一类人,瞧着人模狗样的,实则心里全是奇怪的鬼心眼,除了长的还有那么些顺眼外,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其实苒苒不知道我来找方姑娘了,”卫朝眯眼笑了起来,“我是见她回来后有些许的闷闷不乐,又问了她身边的丫头小满才知道这桩事的,这事我也与她谈了一谈,心中是理解方姑娘的,所以就想来同方姑娘说道一声。”
  “哦,理解?”方言清饶有兴致的说道,端起茶盏,拿起茶杯放在面前,给丁三娘和卫朝各倒了一杯茶。看向卫朝,问道,“方少爷的理解是指我没有帮苒苒姑娘说话吗?”
  理解这词用的微妙,也不知他是指理解什么,又是指理解何物,丁三娘专心的烤起了冰,手远远的靠着瓷坛子,游离在事外。
  “姑娘,苒苒姑娘来了,我将人迎进来么?”晴丫头在外面喊道,方言清听到晴丫头的声音,奇怪的看了眼坐在面前的卫朝,卫朝很坦然的说道,“我方才说了,苒苒不知道我来找方姑娘了,现在她来,应是想明白了。”
  方言清只好点点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快请进来吧。”
  冯苒苒今日穿了条海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提了一个蓝色的小包包,抿着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看见方言清出来,自己也迎了上去,正准备张口,就瞧见了屋子里的人,“哥?你怎么在这儿?”
  “在你前面没多久到的。”方言清说道,伸手招呼道,“进来说吧。”
  卫朝看见冯苒苒进来了,将自己面前的茶水递了过去,“怕你犯驴脾气,就想着先来和方姑娘说道一下。”
  冯苒苒看着卫朝一副好哥哥的样子,磨了磨牙,小声嘀咕道,“虚伪。”说完看向了方言清,郑重其事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便朝着方言清九十度鞠躬。
  方言清被卫朝和冯苒苒接二连三的动作弄懵了,只好连忙摆手,把人扶起来,忙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些坐着。”
  冯苒苒鞠完躬站好了,吸了吸鼻子说道,“前日里让你为难了,我光顾着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其他的事,鲁莽了,对不起。”
  方言清忙说道,“没事,这本来就是一桩小事,况且,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能全揽到自己身上。”
  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现在还生我气?”
  “本来就从未生气,倒是我怕你心里气我当时懦弱。”
  “我当时是有些恼,后面朝哥提醒了我一下,我也恍然大悟自己太过自我了。”冯苒苒咬了咬下唇,说道,“不过那个潘玉秀着实讨厌,真是气死我了。”
  冯苒苒一直是个坦荡的人,方言清听了她的话,点点头,正准备劝慰,就听见卫朝开口了。
  “这世上你讨厌的人千千万,若每个人都气死你,你还要不要活了?”
  冯苒苒看向卫朝,又看了看方言清,拍了拍卫朝的背,问道,“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去遛弯吗?溜言清这儿来了?”
  “碰巧碰见丁三娘,顺路过来了。”卫朝说道,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既然已经无事,我就走了吧。”
  “你不说算了,我去问言清,”冯苒苒说道,转头看向方言清,把刚才的事就一笔揭过,问道,“言清,你说,我哥来找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来替你向我道歉。”方言清看着冯苒苒又看了眼边上溢着笑的卫朝说道。
  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皱起眉头,“你会好心专门为我跑一趟,这不是你的作风啊?”说着又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方言清,说道,“你该不会是喜欢言清吧?”
  “噗,”丁三娘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方言清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挂的有些惶恐,卫朝冷笑了两声,说道,“下次见到姑母,我一定要叫她把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收起来。”
  “你才乱七八糟,我的书不乱,”冯苒苒回道,“那你说,你来找言清做什么?一定不是为了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