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方言清听到冯苒苒的话,楞了一下,又皱着眉头,不敢相信的问道,“稿子?”
“嗯,”冯苒苒在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听你方才作的诗不错,所以才开的口,而且,听东哥说,你时常去他那儿买书,想必你也是喜爱这些的吧。”
“我我只是会看,没有写过,而且”方言清略带慌张的推脱道,“这事我恐怕做不好。”
“凡是皆有第一次嘛,”冯苒苒眨眨眼睛,劝慰道,“我第一次接下编辑的事时,心里也十分的惶恐,可是做下来我就发现,这事,其实也没有想得那么难。”
虽然写稿这事,自己也是听说过的,自己自小爱看书,对书中的时事评析,散文,诗句,总是跃跃欲试,也偷偷摸摸写过一些,只是一直没敢投稿。现在听见冯苒苒的话,心中不禁又跃跃欲试起来。
冯苒苒看了一下远处聊天笑的捂嘴的太太,小声凑到方言清耳朵边说道,“你要是担心你舅母的话,我找个由头,让你来卫府,收录了,我会付你工资的。”
方言清听到冯苒苒的话,连忙解释道,“这不是钱的事。”
“我知道,”冯苒苒点点头,笑着说道,“咱们这是等价交换,你付出文字,我付出金钱,一同努力传播新思想。你看你都这么喜欢看书了,难道不想试着写一些吗?”
方言清心中早就偏向冯苒苒这一边了,自己爱看书,爱写字,读了那么多书,现在被锁在宅院里,无奈又无力,只能自写自看,现在有个机会刊登出来,自己心里自然是期待的,抿了抿嘴,说道,“我屋里有些我之前写的诗句,待会儿,拿与你看看,你觉得不错再想着劝我写稿,如何?”
“好!我们这就去看!”冯苒苒说道,便要拉方言清起来。
“现在?”方言清看看四周,惊讶的问道。
“嗯嗯!”冯苒苒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摇头笑着说道,“我现在感觉十分激动!”
“激动什么?”方言清笑了起来,看着冯苒苒的动作问道。
“她啊,正愁找不到人写稿子呢,现在逮到你,可不就激动难耐吗?”卫朝把筷子放在碗上,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我吃好了,我先回府了。”
说完就要起身朝卫太太走去,冯苒苒一把拉住卫朝,睁大眼前,问道,“你做什么?”
“同母亲说一声就回府啊。”卫朝坦然的说道。
“别,”冯苒苒哀求道,“你去说了的话,姑妈肯定叫我和你一道回去,我还要去看言清写的东西呢。”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的动作,在旁边说道,“要不,下次再看?”
“不行,就今日看了,我是个急性子,若是今天不看了,我心里一定憋的慌。”冯苒苒看向卫朝,说道,“朝哥,你看姑母现在聊的这么开心,不如就不打扰她了,就不用姑母说了吧。”
“哦,可这样与我有什么好处吗?”卫朝挑眉看向冯苒苒问道。
“真是个奸商,”冯苒苒嘀嘀咕咕的说道,将刚刚捂热的五十两银票递给了卫朝,“给。”
“就一张?”
“你还想要几张?”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不高兴道,“合着今日你打赌输了,不亏反赚是吧。”
“我可没逼着你给我。”卫朝收起了银票,站起身,佯装朝卫太太的方向走了一步,看着冯苒苒正想出声,就摞回了步子,转身朝门那边走去。
冯苒苒见卫朝走了,用手戳了戳方言清,说道,“走吧,带我去看你写的诗句。”
自己的屋子与正院还是有些的距离,先要穿过拱门,然后出堂屋,再过回廊。
“这就是你院子?”冯苒苒塌进了院子,转了一个圈,看见放在院子里的缸,走上前,偏头问向方言清,“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这个原来是养鱼的,不过我没有养,因为嫌麻烦,只种了荷花。”方言清开口解释道,走到门前,将紧闭的门推开了,冯苒苒见方言清推开了门,忙停下观察荷花的动作,跟着进了屋子。
手稿都同自己以往的书一样,放在自己衣柜最底下的大木箱子里,冯苒苒看着方言清把衣柜打开,抱出了一个大木箱,连忙帮忙抬了一下。底下的灰尘太多,手上沾了一手的灰,方言清看着自己手上的灰,不由的笑了起来,用衣袖帮冯苒苒沾上灰的脸,然后把扣着箱子的扣子打开了。
箱子里面是一层褥子,冯苒苒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方言清为何要把这一床褥子抱出来,然后就看见方言清把褥子抱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书籍,大约有十来本,大多是《诗絮》。
方言清伸手把边上的几本捡开,露在了下面没有装订成书的纸张,方言清将这些纸张取出来,递给冯苒苒。
‘《琼楼》琼楼秋思入高寒,看尽苍冥意已阑。棋罢忘言谁胜负,梦余无迹认悲欢。金轮转劫知难尽,碧海量愁未觉宽。欲拟骚词赋天问,万灵凄侧绕吟坛。’
‘《浪淘沙》寒意透云帱,宝篆烟浮。夜深听雨小红楼。姹紫嫣红零落否?人替花愁。临远怕凝眸,离思难收。一身多病苦淹留。来日送春兼送别,花替人愁。’②
冯苒苒一连看了好几章,不由的惊叹道,“写的好,写的妙,你这样的诗句,出版,绰绰有余了。”冯苒苒心下如惊涛骇浪,看着方言清,说道,“言清,你若信我,我挑几首发表在《先生言》,剩下的,均寄给《诗絮》,诗絮的编辑我认得,也是一个惜才的人,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诗句的。”
方言清本来只是想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让冯苒苒对自己的水平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一下子受到了这么高的夸赞,还要把自己的诗句寄给自己常看的书刊,现在这事情,应该是自己激动才对。方言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自己一直喜欢却不被周围人认可的东西,忽然有一个人出现,而且十分的认可它,同自己一样,觉得它是美好的,是正确的。
冯苒苒是卫家二姑娘的独女,也是金枝玉叶的人,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信任的,况且,她所展现的率真,也足以说明她的坦诚。方言清点点头,“我自然信你。”
听见方言清的话,冯苒苒笑着说道,“你信便好。对了,”冯苒苒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箱子的书本上,“这是稿费,我先付了。”
“这这《诗絮》还没过稿呢,哪有你把钱先垫了的道理,况且我这几张诗句,哪里会值这么多钱啊。”
“怎么不会!”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认真起来,说道,“言清,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看你所写的诗句,是无论搁哪儿都会让人惊艳,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你是值得的。”
这话好像自己父亲也说过,值得,自己是值得的,‘谁说女儿读书无用,你的才华便是值得的。’脑海中忽然回忆起父亲的音容面貌,女红,插花,制茶,嫁个好人家,自己在做那些事事,从无喜悦的情愫。只是,再无人这么说过,渐渐的,值不值得,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方言清知道现在舅母一心想着让自己嫁个好人家,也想着可以通过她,也和卫府沾亲带故,这些琐事从未让自己愉悦,只是让自己越发心烦,看着面前方冯苒苒,自己忽然想逃避一下这种心烦的感觉。
“明日,不行,明日定会很忙,后日,还是”冯苒苒扳着手指,算着日子,“不如就五日后吧,到时候你们府上定忙的差不多了,我回去让徐妈写个帖子给你舅母,这样你就可以来了。”
既然是帖子,舅母又想让自己离卫府亲些,应该会答应吧。方言清心下想着,点点头,说道,“好。”
冯苒苒把诗稿都折了一下,塞到了自己的小包包里,方言清不禁感叹,这包包虽然看着小,装东西却实在是厉害,冯苒苒合上包包,站起身来。
方言清把东西全部塞了回去,见一切如常,发现不出端疑,才合上门,同冯苒苒一起走回到喜宴正院里。
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叫骂,“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撞我,要是伤到了我,你要几条贱命才赔的起。”
一听这声音方言清大概就知道是谁了,定然是潘玉秀又在发火,之前听晴丫头说过她发怒时的可怕,当时单听着就觉得定然十分头疼,没想到这下就碰见了。
旁边的冯苒苒听见叫骂声皱起了眉头,“这人是什么身份,这话也忒难听了,我得去看看。”说着,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方言清因为担心是晴丫头让她抓住了,也同冯苒苒一起加快了步子,
院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了几人,汤依云和方德正大概是招呼了各自熟悉的人,去别的地方吃茶说话去了,毕竟着院子太阳正烈,没必要顶着太阳说话。
潘玉秀外面站着一堆丫头婆子,挡着人视线,看不真切,正想和冯苒苒一同走过去,就听见一声微弱的问询。
“那个姑娘,这儿是在何处写礼啊?”
“写礼?”方言清停住了步子,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就在自己停下的功夫,冯苒苒就走了过去,“写礼一般都是在进大门时,右侧,账房先生搭了一张桌子在写。”
“可可我直接被领过来了,没写,这可怎么办。”老妇人忽然慌张起来,问道,“在哪儿还能找到账房先生,我好去把礼添上。”
“不妨事的,伯母,账房先生在喜宴结束后都不会收了。”方言清安慰道,“你人来了,祝福也跟着来了,礼不是特别重要的。”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这礼如何不重要。”
听着老妇人的话,方言清耐心的说道,“伯母,现在礼写不了了,但是你人来了,嫂嫂就应该是开心的,虽然礼没有写成,但这也没办法啊,毕竟现在不收了,您说对吗?”
“现在写不了?不收了?”
“对!”方言清点头说道。
老妇人无奈的把已经掏出来的锦袋塞了回去,“那好吧,那我回去给她娘是一样的。”
看着老妇人准备走了,方言清连忙迈腿,朝潘玉秀那边走去。
“嚯,好大的口气,照你那说法,陕西那一片的官还都让你爹管了。”冯苒苒气愤的说道,身后还护着一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