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诸子
河北的农业,让河北吸纳了大量的河南山东流民,在编户上一直在快速增长,之前北方的战事,大部分用得都是河北的粮食,
必须承认一点。
那就是而今单单靠河北,还支撑不起北京城,与延边的粮食消耗,但是随着河北水利进一步完善,依旧东北一带的屯耕。将来单单靠北方就能支撑起大明北部边防与京师,却是可以做到的。
而少府大量作坊兴建在以顺天府为中心,百余里的地方之内,也带动了当地经济。
更不要说大量河北籍将士参与战事,立下功劳。
如果细细看大量低级军官的籍贯,河北人占据了相当大一部分比例。
虽然河北人在科举考试上发力,自然是比不过江南,浙江,江西,福建。这是文化底蕴的问题,但是大量河北籍将士立功受赏,列位军中。
不要以为武官就不是官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只能头上有一个官帽子,不管是什么官,都是改换门庭的大事。
更不要说大明在北京建立的各种学堂,更是大部分以河北人为主。
当然了,这样的倾斜是对大明其他各省的人不公平。但是正是有这么多倾斜,朱祁镇敢肯定,如果太祖打天下靠着是淮泗子弟,太宗打天下,是靠着大明边军,朱祁镇征伐四方,就要靠河北男儿了。
正是如此,朱祁镇想让太子妃的籍贯,乃是河北籍的。
太子妃家族的官职未必要多高,但是他们背后不是一个,是朱祁镇一直引导,处于上升期政治集团。
当然了,这些人而今还没有这个觉悟。
他们此早会有的。
就好像是江西人在大明官场抱团,也不是一开始都有的,还不是满朝半江西吗?
有些事情总是要准备在前面。
朱祁镇这个当爹,对太子也算是尽心尽力,多番筹谋了。
“陛下,”钱皇后说道:“太子的事情就这样定了,臣妾这就去安排,却有一件事情,却要陛下决断,老三老四他们是不是也送大本堂去?”
朱祁镇微微一皱,说道:“怎么他们没有去大本堂吗?”
朱祁镇这个父亲对太子是合格的,对其他几个皇子就未免有些薄情了。对这几个皇子有没有去大本堂上课都不清楚。
钱皇后说道:“臣妾不是等着陛下发话。”
朱祁镇也明白钱皇后的意思。
太子与皇次子在大本堂之中上学,很自然就交接到一帮好友。而能在大本堂上课的人,都是大明的达官显贵。背后都有政治力量。
也就是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从大本堂出来,他身后的人脉关系都是大明顶级的,更不要说皇子。
但凡有些野心的皇子,都会通过在大本堂学习的时候,构建一批班底。
就好像太子在大本堂之中与张懋关系最好,但并不是说,太子麾下只有张懋一个人。
皇次子乃是嫡子。
钱皇后自然也给予倾斜。是亲儿子。
但是皇三子,皇四子。钱氏就未必愿意这般做了。
毕竟在此之前,大本堂只是在太祖开国之初,短暂的存在过,之后太子与亲王的教育就分开了。
朱祁镇心中暗暗揣摩,暗道:“皇后担心的未必是老三老四,而是老五。”
无他,老三老四的娘,不过是后宫一美人而已,在外没有一点关系网,甚至而今他们家的富贵,还是靠着这个女儿在宫中受宠生子而已。
但是庄妃所生的老五就不一样了。
其实单单说背后的力量,皇后的娘家都未必比得上庄妃。庄妃的娘家在草原上的关系网,真惹急了是真能拉出数万骑兵的。
但是钱家?无非一个锦衣卫同知的虚衔,吃一分俸禄而已。
钱家上下,就好像是当初的孙家一般,是一点忙都搬不上的。
老五而今才小,不过两三岁。这个年龄未必是劣势,甚至可能是优势。
朱祁镇为什么不想让太子在京,未必没有太子如果一直在京师的话,稳坐太子之位数十年,这潜势力就相当了得了。
朱祁镇不是不信太子,但是对京城周围的绝对控制,乃是朱祁镇的底线。是他性命的保证。
几十年的太子储君,自然会在京城的势力范围之中分一杯羹。如果不想这样做,朱祁镇必须时时刻刻敲打太子。
但是又会造成什么事情?
要么将太子培养出唯唯诺诺的性子。要么就给某些有心之人带来可乘之机。
所以,朱祁镇才要将太子放在外面养。
在远离京师的地方,太子自然是能一言九鼎的。能培养太子的能力,也能避免父子之间的矛盾。
当然了,太子在外,一旦朱祁镇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乱了。
这一点,朱祁镇也是有准备的。
首先,大明体系决计不会因为一个皇帝突然死亡而乱了的,正德死后大明几十天之内都没有皇帝,也不见出什么事情。
要知道当时并没有正统的继承人。还有临时选。而今却是有天下人都承认的太子,能出什么事情?
其次,有皇后在。
虽然不承认,朱祁镇也知道,一般情况下,女人都比男人活得时间长。而且皇后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关系到儿子身上,还是有魄力的。
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皇后是能主持大局的。
唯一的风险,就是太子在外,处理很多事情,安全或许有问题。
但是朱祁镇也没有太在意,世界上哪里有事情不需要冒险的。再者,他也派了不知道多少护卫了,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只是,朱祁镇心中所思所想,钱氏纵然是枕边人,也未必全部理解。
她只是看见皇帝专宠庄妃,排斥太子,不仅仅是将太子远窜于外,甚至连太子的婚事都放在心上。
皇帝对这一件事情,不在乎。她当娘的不能不在乎。
甚至太后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一件事情,未必没有人提醒太后。
朱祁镇一瞬间想了很多,说道:“我早已说过了,朕的儿子,将来是要封国一方的,自然要有理政的能力,不管是谁,都要从大本堂出来,却武学学习几年,必须文武双全不可。”
“陛下,有些事情臣妾斗胆一言,陛下没有想过将来吗?”钱皇后说道。
朱祁镇眼睛微微有一些迷离,说道:“将来。朕这个当爹也不算合格,也只希望我的儿子们,能当得起自己的身份。”
如果说,朱祁镇没有想到将来诸子之间的关系,绝不平静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本身就对嫡子继承制度,心有疑虑。
为了将来将诸子分封海外,自然要保证诸子是有一定能力的,否则出去了也是送死,其次,太子的优势如此之明显。
如果还不能压制住自己的弟弟们,岂不是显得太废物了一点。
这样一来,又怎么能承担大任。
而且朱祁镇也有自信,自信不管下面几个儿子,闹出什么局面,他反手就能镇压下去。他对自己对朝廷的掌控能力有绝对的自信。
几个儿子之间权力游戏,对朱祁镇来说,不过是处理朝政之外的一些小插曲而已。
只是朱祁镇的自信,在钱氏那边又是另外的理解了。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中一阵苦涩,从成婚那一日开始,她以为她已经理解了他的心思,而今看来,真是圣心难测。
即便同床共枕几十年,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她永远不清楚不理解不明白,朱祁镇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作为母亲,有些事情,她永远不想让它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