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太皇太后问计

  第六十一章太皇太后问计
  太皇太后离开了慈宁宫,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到文华殿。
  文华殿不仅仅是皇帝上课的一处大殿,也是处理政务的正殿之一。
  最重要的是,文华殿距离内阁很近。
  到了文华殿之后,令让将三杨一并召来。
  这也是太皇太后不去文渊阁的原因。
  在文渊阁说这个事情,事情就大了。就太皇太后的本意,还是想将这一件事情私下处理了。最好如流水无痕一般。
  胡濙乃是太宗皇帝的老臣,张辅又是勋贵出身,在太皇太后看来,这一件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说不定心里怎么想的。
  唯有杨士奇,杨溥,杨荣三人,乃是翰林出身,又是老臣,却是能理解她的苦心。
  太皇太后与杨士奇等人本来就很熟悉,即便是朱祁镇登基之后,也时常召见。
  见了三人,也没有多寒暄,将皇帝的心思告诉了他们。叹息一声,说道:“我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皇帝聪慧过人,只是我担心他聪明太甚,自以为是。反而误了祖宗基业。我一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皇帝了,卿等为社稷重臣,与我家也算是通家之好,还请,诸位先生指点一二。”
  三杨立即起身行礼说道:“臣等不敢当。”杨士奇作为群臣之首,叹息一声,说道:“臣家那个孽障,本不该说话。只是臣受太宗,仁宗,宣宗三代信任,不敢不言。臣以为太皇太后想的太过了。”
  太皇太后说道:“太过了?”
  杨士奇说道:“臣家里那个孽障,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陛下已经胜过他百倍了。陛下毕竟年轻,不知道世间疾苦。也是正常的。就是臣年轻的时候,何尝没有妄想?太皇太后是爱之深,责之切。”
  太皇太后听了心中微微一松。
  有时候与朱祁镇相处,根本就忘记了他才九岁。朱祁镇养在宫中,锦衣玉食,本就被寻常北线高上一头。说话行事,也没有半分孩子气。
  再加上,宣宗去世,这万斤重担都压在太皇太后身上。
  太皇太后看似波澜不惊,但是心中并非没有压力的。太皇太后的压力都转嫁在对朱祁镇身上了。
  太皇太后一心一意想培养出一个圣明君主。
  朱祁镇愚钝,太皇太后也担心,担心他将来,为太监大臣蒙蔽,朱祁镇聪明,她也担心,担心他一意孤行。
  总之,不管怎么样,太皇太后总是心中有所疑虑。
  太皇太后也知道,她其实对朱祁镇逼迫很紧。
  朱祁镇每天五更起床,每天的日程都排的满满的,课业,朝政,人情,典故,还有一些宫中事务。
  常常忙到掌灯时分。
  不可谓不勤奋。太皇太后欣慰之后,寄予朱祁镇的期望也就越高了。
  如果刚刚开始,太皇太后不过想让朱祁镇当一守成之君,而且却想让他成为如仁宗皇帝一般的,洞悉民间疾苦,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最少,在太皇太后心中,仁宗皇帝就是这样的形象。
  此刻她不得不反思,是不是他逼得太近了。
  杨荣说道:“恭贺太皇太后,陛下所言,可以称之为睿智。”
  太皇太后说道:“哦?何出此言?”
  杨荣说道:“其实陛下不提,臣过一段也是要说的,瓦刺坐大,非朝廷之福。”
  杨荣能得到宣宗皇帝的重用,就是因为杨荣在军事上的造诣。
  天下所有卫所,关卡,地形,都在杨荣胸中,大部分将领的履历,杨荣都如掌观文。可以说是一个移动的资料库。
  所以对瓦刺兴起带来的变数,杨荣也有关注。
  不过,他作为国家大臣,也知道是有轻重缓急。而今之计,头等大事并不是瓦刺,而是皇权稳固。
  瓦刺虽然兴起,但是底蕴毕竟浅薄,内部也有矛盾,数年之间,是不可能威胁九边。杨荣自然要先放一放的。
  但是放一放是放一放,并不是说,这一件事情是不存在的。
  太皇太后面色有些凝重,说道:“皇帝所说的,是真的?”
  这就是太皇太后的局限性了。
  太皇太后见识过战争所过,遍地疮痍的景象,但是对战略形势,却不怎么敏感。
  这或许是女主的局限性。
  即便是英明神武如武则天,也是对外屡战屡败,也幸好,当时大唐的底子厚,容得了他败家。
  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在权谋之上,不下任何皇帝,但是在军事上,却有一些短见了,或者说有一些想当然。
  太皇太后这一生见识的,都是太宗皇帝如何猛攻北虏,打得北虏不敢南下。瓦刺即便一统草原,又能如何?
  太皇太后并不觉得,瓦刺有底气南下。
  但是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就不样。在朱祁镇口中说出来,太皇太后仅仅能信一小半。
  但是这样的话,在杨荣的口中说出来。却由不得太皇太后不信。
  “臣不敢欺瞒太皇太后。”杨荣说道:“瓦刺之主,只要想有所作为,就必然南下,朝廷与瓦刺之间,必有一战,只是这一战,是大是小,臣一时间,却也预料不出。”
  杨荣作为朝廷之中最明军事的文臣。
  对战略形势的判读,比一些将领都好,毕竟大明很多将领,都是那一种勇将,指挥一两场战事,却是可以的。但是在大战略上,对两国形势判读,未必比得上文臣。
  太皇太后皱眉说道:“何不早言之。”
  杨荣说道:“臣与先帝商议过,先帝本意整军备战,御驾亲征。只是天不假年。”
  太皇太后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我儿尚在,何忧瓦刺。”
  杨荣说道:“太皇太后也不用忧虑太过,对于瓦刺,臣有一策。”
  太皇太后说道:“讲。”
  杨荣说道:“瓦刺脱欢拥立脱脱不花为大汗,然自称淮王,太师,军政大权,尽在其手,以瓦刺四万户统治蒙古四十万户,一方面,要借助脱脱不花黄金家族血脉,另一方面,脱欢又有自立之心。”
  “为了稳定草原,脱欢必须借助脱脱不花,而想要自立一定要除掉黄金家族,如此一来,双方必有一战。”
  “朝廷当派使者,前往草原,册封脱脱不花,同样册封脱欢,两者并重之。另与脱脱不花互市,助涨脱脱不花之心。”
  “一旦双方力量失衡,必然一战。”
  “如此瓦刺与蒙古的联盟不复存在。朝廷又能左右相制,使其无力南下。坐山观虎斗。”
  太皇太后听了,赞叹说道:“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东里先生觉得如何?”
  杨士奇说道:“臣以为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要挑起蒙古内乱,另外一方面也要加强戒备,甘肃,大同,宣府,辽东,都要奖励士卒,选拔将领,修缮城池,以备不时之需。”
  “即便北虏有南下之心,亦不可越长城而下。”
  太皇太后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只是皇帝当如何规劝?”
  三人对了一眼,有言是疏不间亲。太皇太后是皇帝的奶奶,即便是太皇太后怎么对皇帝,太皇太后身后,皇帝还能怎么做不成?最多板子打在太皇太后的亲信身上。
  但是他们三人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这里说了不好听的话,皇帝将来怎么办,单单是现在,不要看太皇太后而今对皇帝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但是谁要说她孙子不好,说不定板子先打在他们身上。
  三人都是人精,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这可是一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