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1见利阵前又和谈(下)
营门敞开,两列盾甲兵从营门分出,先在营前排开百丈长的一字阵,随后重甲长矛兵于后面将一字阵填补为长条方阵。弓弩手紧随其后,在中间布下长方阵,左右由两个重步兵方阵填充。
王信见得袁启之开营布阵,便折返军中。王礼见此刚想令头阵进攻,便见风雪之中一骑快马插着白旗奔来。
“哥,莫要管他,这怕是袁启之的缓兵之术,你若接了他的信,他便有时间将军阵排布开。”
“无妨,他若想排开可以对抗咱这八万大军的军阵,少说也需一刻工夫。我切看他要说什么,再做定夺不迟。”原本与袁启之决一死战的对策便是王信出的,王礼只是没有更好的扭转徐扬战事的点子,才同王信出兵。故而此时见事情有所转机,王礼便不愿冒风险将多年经营出的人马全盘压上。
书信传来,王礼拆开一看便有些喜出望外。见此王信忙问:“信上如何说?”
“这袁启之被咱们吓住了,要阵前和谈,他愿意奉还江夏之地。”王礼颇有些得意道。
王信看看阵前,确有几人在铺毯子摆坐席,还立了华盖。因雪越降越大,大营中此时什么动静也看不真切,他便多少有些嘀咕。“你真要去么?此时我这里只能望到对面军阵排头,不会是他们设下了什么埋伏吧?”
王礼也正迟疑,但抬眼见袁启之已快马至阵前和谈席位,且他既未戴甲,又无侍卫,身边只一穿着华丽的女侍,便放下心来。“你瞧人家已只身入席,我若如此迟疑,既教人笑话了去,又可能错失了收复江夏的良机。且过去同他一谈,若他真是来拖延,我这八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那我与哥哥同去。”王信依是不放心。
王礼却抬手道:“不必,只需一侍卫便可,他带一人,我带一人方才公平。且这军阵还需你来维持,若有异动,你便直接进攻,不必管我,我自不会让那袁老头好受。”他说着便挑选了身后一侍卫,同他快马至了阵前。
“王贤弟!”袁启之见王礼快马赶来,站起来便一副欣喜之态,小步跑出议和席相迎。
王礼虽知道袁启之多半是装作谄媚,不过也是笑脸相迎。“老袁兄,多日不见啊。”
袁启之牵住王礼的马匹,扶王礼下马,两人一前以后入席。古羽早在一旁温好酒,此时便翩翩至席前,将酒同两人满上。
古羽倒酒的工夫,王礼的眼睛一会儿在她脸颊,一会儿在她身上,一会儿又到了她的手,看得她好生不舒服。不过既然为了计策成功,若能吸引王礼注意,她此时也不忌惮自己吃点小亏。
袁启之先举杯,同王礼饮了一爵温热浊酒。酒下肚,这风雪之间两人竟微微冒出汗来。“袁兄,日子过得好生滋润啊。”王礼放下酒杯道。
袁启之瞧见王礼的目光,便故意那古羽打趣道:“王贤弟若看上我这侍酒的女婢,和谈过后我一并将她送去便是。”
“哈哈哈哈,君子不夺人之美。你我还是先谈谈这江夏与徐扬之事吧。”
袁启之收敛笑容,作出一副为难模样道:“贤弟,你看如今你我于徐扬一线僵持,难争半寸疆土不说,这大军在外日费千金,着实难受。不若我将江夏归还,你将九江半郡还我,各自罢兵重修于好如何?”
王礼本还笑着,突然便沉下些脸。“九江我若予你,我如何同身后弟兄交代?且这九江本就属扬州地界,当初你攻取徐州之时,顺带将其侵占我扬州之地的敌军消灭,这九江便成了你的,今日奉还也算物归原主吧。”
袁启之眨巴眨巴眼睛,表现得更为为难。“话虽如此,可九江一郡也算我的弟兄们拼死夺来的,且九江一出,这广陵便似一块孤地。我若做此决断,必然会导致诸将非议,同时也招致诸国笑话。贤弟请多为我想想呐。”
他见王礼一时无言,便教古羽再满上酒。“无妨,既然是议和,九江之处你我可以详议。”他又将酒爵举起。
王礼只饮了一半。“那你倒讲讲如何详议啊?”
“我将这靠南的合肥、浚遒、历阳三县割让予你。靠我一方的,还请贤弟归还予我。”
“你这未免要的也太多了,眼下我东海军以至九江郡城之下,你这便是要我将大半个九江都吐出来!”
“贤弟莫急,贤弟莫急。”见王礼气愤,袁启之立马笑脸迎合,“这不是商谈么?那我再将阜陵割让,够意思吧?”
王礼哼了一声,“若非寿春、成德、合肥、浚遒、全椒、阜陵、历阳七地,便莫要与我再谈!”虽说他只从九江十五县中挑取了其中小一半,但这小一半的数目,却占据了九江郡四分之三的土地,余下几县全部集中在九江北部,除了阴陵一带可守外,其余皆是一马平川。
“寿春……”
袁启之刚想在寿春一地再磨叽一番,不想王礼竟直接站起身来。“既然袁兄无意让出寿春,那你我只能再较量一番。”
“这这这……”袁启之也忙站起,“贤弟莫要着急,再商量,再商量。”
王礼并未坐下。“我就一句话,寿春给是不给?”
远在军中的王信见王礼起身,且一番模样不似已经谈拢,便忙令大军整理军阵,时刻准备冲杀过去。
古羽见王礼身起,身后大军也跟着躁动不安,情急之下忙上前斟酒。“将军请先入座再同主公谈谈。”她端起酒爵奉至王礼面前。王礼接酒杯时,刻意用他的糙手触碰了古羽细嫩的手背,还在手心把玩一般揉搓了一番。古羽虽心里厌恶至极,表面上却是慢慢将手抽回,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娇羞,刻意用带着意思惧怕,却欲拒还迎眼神轻轻点了王礼的双眼。这一个眼神看得王礼混上下行似麻了一般,呆呆站在原地。
“好,好吧,我念在袁兄的面子上,再多听上两句。”王礼一脸为难说着又坐回原处,实则他的目光一直不时瞟向古羽。
古羽撤回一旁,见瀛岳军阵中已然有些骚动,王信骑着白马来回踱步,显然是弄不清这边状况,正是干着急。
“方才是我心急,我这先自罚一杯。”袁启之自己先饮尽一杯,又令古羽满上,与王礼又一巡酒,而后道:“贤弟,像这女婢一般的女子,我这里还有的是,解释配些金银细软,一并予贤弟送去。不知这寿春……”
“不是我贪图寿春一地,实乃寿春一带乃是沃土。我大军远行,粮草消耗不少,这般来往无功……”
袁启之又笑道:“好办,好办。我再令人予贤弟粮草五十万担,不知可否抵贤弟军用?”
“这么多粮草你何时能交付?”
“今岁收成有限,容我从各地调度一番,正月里定能送至。”
此时古羽琢磨着自袁启之入席,已过了两三刻,若时间抓得紧,此时青龙军应已至其侧翼。再看敌阵之中,各阵将士已因寒冬开始搓手跺脚。于是她便又来倒酒,并冲着袁启之轻轻咳嗽几声。
“这大学天儿让人姑娘侍酒,怕是冻着了吧?”王礼这便还故作关心古羽,只见古羽转过身来将酒往案上一墩,鄙夷地瞪着王礼。王礼还未明白什么情况,就见袁启之起身道:
“我若是你,王礼,既然决定决一死战,就决不谈和。一鼓作气方有男儿气概,如此这般想占尽便宜,你以为天下人都同你一样蠢么?”
“你,你这是?”王礼一时不相信自己是中了计策。
“我,袁启之,干了此酒,这便同你决一死战!”说着他将爵中浊酒一仰而入,将酒爵掷于雪中,牵上古羽飞身上马,眨眼便被漫天风雪淹没于视野中。
王礼这才反应回来是中了缓兵之计,忙上马同侍卫往军阵中返。“快,全军进攻,进攻!”
军鼓再次响彻,朔果一方的号角也跟着吹响。袁启之载着古羽,头也不会地向自己阵中赶,文正则早命人备好铠甲,等袁启之一到便速将铠甲与之穿戴。
“小姑娘好胆略,竟能拖住那王礼。”袁启之边戴甲边同古羽道。
古羽却连连叹气,“大将军这般说得好似取笑我一般。若不是为了大将军在这一战,我能让那老色鬼占去便宜?再者也不知是谁三番五次说要将我送过去。”
“哈哈哈哈,是我欠了小姑娘的人情喽。”袁启之于众人面前说笑着,眨眼功夫便穿戴好他的金龙明光铠,双龙戏珠盔,披上了白绸金丝绣九龙的披风,上了黑毛白鬃的“青山雪”骏马。
“全军将士们!”风雪之中瀛岳军阵以齐整的步伐缓缓压来,袁启之则以一身金甲独立于万军之中,以并不能称得上洪亮的声音发起演讲。“诸位随我多年,大小战役历经无数,想来我袁某人不必替诸位担心今日之战。不过此战之前,小姑娘为拖住王礼,未少受其欺辱。而今你我夺得战机,便需以其之血,来为替你我牺牲之人洗刷冤屈。以敌之血,偿我之债!”
哐哐的敲击盾牌声将北风震彻,“以敌之血,偿我之债”的呼号在军阵中慢慢响起。回观阵前,瀛岳的军阵已将议和席踩踏至脚底。袁启之便令道:“全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