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守护

  我仔细打量着颜岸的妹妹颜岚,她的确跟颜岸形容得很像,她很瘦,穿着一身黑衣,头发剪很短,戴着大黑的粗框眼镜,但我却不知道她笑起来是否有个酒窝,因为她一直对我阴沉着脸,对上她犀利的眼睛,我好几次都抬不起头来。
  “原来你改当男人了,难怪找不到你。”自颜岸昏倒,我接听了颜岸响个不停的手机,一直到颜岸被推进手术室,他妹妹终于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小雪坐在我的身边,时而盯着我,又时而望着手术室。
  “既然你要走,为什么不走得更远一点,难道只有中国才有海吗?”
  颜岚忽然点醒了我,对,我为什么不走得更远一点?腿坐得有点酸了,我刚站起来,颜岚立刻赶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就真的这样冷血?如果医生告诉你,我哥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你也可以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吗?”
  “我只想站起来。”我的声音小的可怜,仿佛是受了千万般的委屈。
  “对,你要是想走,我抓着你也没用。”颜岚甩开了手。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我和颜岚立刻迎了上去——
  “我们对病人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建议他立刻动手术,现在仪器齐全,医生也在,只是他的三个胃穿孔挨得很近,手术风险大,成功率只有20%,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决定做就签字。”
  颜岚突然哭出了声,我看着她徐徐流下的眼泪,心中万般羡慕她。
  “既然,你们不愿意冒这个险,那我们就给病人开些静脉注射的营养液,好好养养,建议他住院治疗,以待观察。”
  颜岚蹲下了身,更加无肆地哭起来。
  小雪将一包纸巾递给了颜岚,却只让颜岚哭的更厉害了。
  我从医生手中拿过了手术同意书,也递到了颜岚的面前,“签字吧,我会救他的。”
  颜岚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怨恨,而是充满了希望,“你可以救他?”
  “可以。”
  颜岚横手一把擦干了自己满脸的泪水,抢过笔颤抖着签了字。
  “那我们立刻准备手术。”医生又回到了手术室。
  小雪担忧的望着我:“你救他,你不会有事吗?”
  颜岚也抬起了头,眼神充满了挣扎。
  “少活一百年而已。”我微微一笑,当着她们的面穿透了手术室的门,一直嵌立在手术室的墙壁中。
  我曾经怨恨自己在他动手术时没能陪在他身边,如今我总算如愿以偿,虽然很讽刺,不过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一定会没事的。
  只不过用去20%的能量。我伸出无形的手,将能量送到他的胃壁上,护住他的血管与组织。
  醒过来吧,活过来,你才刚刚找到我,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听你把话说完。
  我暗暗计算着自己的时间,刚来地球时的滥用,为了躲避他,为了救小雪,为了救他,我已消耗了刚来地球时剩余的一半能量。400年,对人类来说是几世轮回光阴,对我来说就小半生光阴,若回去之后少了400年光阴,不过是少了400年的思念之苦,能早日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知自己站了多久,颜岸血的味道一直飘在我的鼻前,这就是他的味道,独一无二,可我却永远也不会有。
  手术结束后,我精疲力尽的绕到楼梯间再缓缓走了出来。夜已深了,小雪不仅没走,就连龙总和保镖都来了。
  “顺利吗?”几乎是颜岚、小雪、龙总一齐问我。
  “他会没事的。”我微微一笑。
  龙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听小雪说是你很重要的人,我相信有你在,他会好起来的。”
  “谢谢龙总。”
  “小雪明天还要上课,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路上小心。”
  小雪没有说话,只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只能对他艰难地微笑着。
  待小雪他们走后,颜岚冷嘲热讽的声音再次响起:“很重要的人?你竟然都不反驳一句。”
  “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反驳?”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越重要的人越可以轻易的玩弄和抛弃。”
  颜岚的话我并不觉得难听,因为我也恨我自己,我也想这样狠狠地骂自己,虽然听她的话让我的心很疼,却又无比的畅快。
  我无话可说,只有默默地转过身,向楼梯走去。
  “你觉得你救了他就可以再一次逃了吗?哥他三个多月前就做过手术,本来恢复得很好,但却因为找你,这三个月再也没有心思保养,还经常吃泡面,所以才会复发,既然你还是要走,你还救他干什么?”
  “我只不过,想去买瓶水。”我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刚刚流失了太多能量,水分也跟着流失了不少,再不补水,我就要干瘪了。
  “我这里有!”颜岸将一瓶矿泉水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她又拽走了我手中的空瓶子,“咣”一声扔进了垃圾桶。
  “我知道四个月后你非走不可,哥他只要肯好好疗养,三个月后就一定能好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封锁自己的心,反正结局都已经写好了,多一点回忆,也许才是分开后还能活下去的支撑!”
  她说得真好。我一直找不到留在颜岸身边的理由,找不到留在他身边能对彼此好的理由,我如梦初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满心欣慰的走到了颜岸的病床边。
  颜岸睡了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里,我一直站在死亡线的边缘,一直强忍着眼底的泪意。
  “颜岸。”这一切都如此似曾相识,让我只想静静地走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只是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是他等到我醒来了,对啊,我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你醒了。”这句话本该是我说,却被病人对探望的人说出,着实奇怪。
  “你感觉好点了吗?”我本想起身喝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狠狠地束缚着。
  “暂时死不了了。”他微微一笑,冰凉的弧度。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只要你注意休息,细心疗养,这病一定会好的。”
  “如果我没有生病,没有做手术,没有昏倒,昨天你还是会跑开,是吗?”
  就像淹没在无尽的海洋里,千万条小鱼从我的身边游过,这四个月来的日子在我的脑海中回放着,我有多少次想起了他,多少次仿佛看见他从我的身边走过,多少次,听小雪呼唤我“言岸哥哥”。
  “不是。”为了让他稍稍放松一下我的手,为了减轻他心中的不安,我再次将头枕到了他的床边。
  “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就算偶然找到了你,你也会逃得更远更彻底,所以,从今以后的每一次相见都是我赚到了。”
  对啊,他说得真好,我原来也只打算在离开之前去见他最后一面,而在他找到我后,这以后的每一次相见,我又何尝不是赚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