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孤军襄阳城
申明书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还是回道:“你做的够好了。”
将洛白拉上来,裹上准备好的棉被,又递给他一壶酒。
洛白也不客气,喝了酒,才觉得身上有点热气。
足足一刻钟,他身上的麻木才缓缓消退。
“张瑞他们今晚要偷袭水师营地。”
洛白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爆出了惊天消息。
申明书吓到了。
他知道张瑞是谁,可正因为知道,他才不相信。
“他怎么敢?张大人让他留在这里是准备奇袭用的。现在暴露了,还有什么用?必须阻止他们!”
洛白静静的喝酒,没有插话。
现在阻止来得及,但他们两个谁去?
就算去了,张瑞会听?
申明书也冷静下来,看着安静喝酒的洛白,问道:“那你回来是什么意思?”
放下酒壶,洛白掀开棉被,穿上一边备好的棉衣。
“两件事。他们的粮食不够了,如果这次偷袭都死了还好说。要是没死,必须给他们提供吃的。”
申明书皱眉,这事他管不了,必须上报张狩。
“第二件事呢?”
“既然偷袭不可避免,那为什么不主动点配合呢?”
申明书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他先是一喜,然后沉思,最终苦笑。
这瞬息间的三个表情变化让洛白好奇。
“你说晚了。就在你们离开的第二天,朝廷的援军来了,而且是熟人。”
“冠军营?”
朝廷的军队他熟悉的只有一支。
“三万人的援军,真正到位的只有一万新兵。而且来了之后,又将南城的老兵带走了一万人!”
说到了这里,申明书一脸苦笑:“也就说是,这次援军到来,丰裕城的城防力量不仅没有提高,反而降低了。”
出事了!
这是洛白的第一反应。
但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徐威和朝廷的监军大人都同意调兵的。
他看向了申明书。
“襄阳城被困!”
襄阳城?
那张摆放在榆林草场的沙盘瞬间出现在洛白的脑中,榆林,长安,丰裕城,淮安……
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出现在脑中,可偏偏没有襄阳城。
不对,有个地方被他忽略了!
他忽然想起来,任无双教授他们课程的时候,也曾让他们看过沙盘。
那一次他分明看了三个地方,事后却只记住两个,最后一个怎么都想不起来。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襄阳城!
“他们竟然兵分两路,一路沿水路直逼丰裕城,另一路直逼襄阳城?”
襄阳城,位于河南道、江南道和剑南道的交界处,是北方南下,南方北上的中路线必经之地。
南北交通,除了江河阻隔之外,有三条路可以直达。
东边的淮安,中部的襄阳,西边的蜀道。
东部走淮安,也是为了攻取丰裕城,但他们放弃了,选择逆流而上奇袭丰裕城。同时又率军围困襄阳城。
襄阳城失手,那么叛军就可以以此为根据,直插长安所在的关中,连丰裕城都不用打了。
“所以原本要支援丰裕城的三万人,两万人直接改道南下。冠军营倒是来了,却换走了一万老兵?”
申明书点头。
洛白顿时脸色难看,但瞬间脸色大变:“他之前不进攻,难道就是等这个?”
申明书再次苦笑:“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形势越来越不好了。
他们本来人就不多,现在又调走了一些精兵……
“那我们调兵的事情他们肯定知道了?”
“南岸附近都是他们的小船。”
大军调动,防区必须调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看起来丰裕城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
“徐大人把事情告知张大人,张大人直接要了一半新兵,并且调换五千人去了南岸,充实南岸。不过很奇怪,叛军并没有进攻,连骚扰都没有。”
如果叛军之前一直等襄阳城的消息,并且在南城城防力量减弱以后,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北城支援。可现在这样,是为什么?
洛白想不明白,甚至于申明书也想不明白。
“不要多想了。这次调兵,南北两城的兵力都已经被削弱。不过因为张大人主动调换了五千精兵给南城,倒是让监军大人对张大人的印象大为改观,城中的情况倒是好了不少。”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洛白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变了,要随时防备敌军的偷袭,必须要赶紧回去。
“申叔叔,我现在要赶回去,必须阻止他们偷袭。现在我们的兵力本来就少,防守才是上策。一旦进攻失败,那就白白损兵折将。”
申明书沉思片刻,反问道:“你们那里只有两三百人,对守城影响不大。关键是奇兵作用。不到万不得已,张大人是不会动用你们的。”
这些,洛白自然清楚。
“就你看来,张瑞他们奇袭成功率有多少?”
洛白没有多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咬咬牙,伸出了一根指头。
“一成胜算?”
申明书也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胜算,不如不去奇袭。
谁知洛白道:“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最多捣毁几条船,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他们有这么强?”
洛白将之前夜袭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他们对于水师营地的防守力度很强,想要从水里面进行大规模奇袭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就像我们那样小规模的倒是有成功的可能,可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叛军营地有数百艘车船,你捣毁十艘八艘的,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对战局可以说没有一点影响。
“敌军的粮草大部分囤积在船上,但我相信,他们一定在岸上的营地里面囤积了一部分。这样做有备无患。”
申明书一直在听洛白的分析,没有插嘴。
直到洛白讲完,他才抬头看着昏暗的夜空,裹了裹衣服:“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洛白苦笑道:“您还觉得冷?我现在急的浑身冒汗。”
申明书不再说话,似乎在做什么抉择。
夜风很冷,透过河雾,丰城的灯光一片朦胧。
洛白紧张的思绪满满缓和下来。
“申叔叔,你知道我父亲的事情吗?”
申明书回头,看着陷入了某种虚幻状态的洛白,犹豫一下,回道:“不清楚。”
洛白似乎早已预料到是这个回答,没有生气。
“我的未婚妻告诉我,她见过我的父亲,但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想不通,如果连他都见过,为什么我却没有印象?”
这个问题申明书回答不了。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当时寒叔叔逼我来冠军营,又不是为了找他。我已经十六周岁了,没爹养没娘疼活了十六年。”
申明书嘴角微微颤抖,有些欲言又止。
“我来这里,寒叔叔把我一个人仍在临河镇。我又被朝廷派遣的援军虐待,光着身子扔进了河里。即使如此,我也什么都不怨。”
说实话,这些申明书真的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洛白还有这样的经历。
“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从小生活在小山村,如果不是这次从军,我连洛家村都没出过。可我不想这么去死。”
他忽然激动起来。
“你知道寒叔叔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临河镇吗?因为他叫了一票兄弟,去干他们自己想干的事情了。那件事情极其重要,重要到可以抛下养了八年的我!”
申明书瞪大眼睛看着洛白。
十多年前,征西大军中有三位前途无量的将星。少将军元武宸,少将军寒无心,以及回鹘小可汗,夜弥渡。
他们三人在大将军洛昕的带领下,曾在河西三洲大破匈奴和云天圣地联军,彻底巩固了夏朝与西域诸国的联系,并且以此为根据,建立起了拱卫长安城的西北防线。
可是,就在天狩之变前夕,这位军中将星,却带着一纸军令和一个孩子,从沙洲返回,隐姓埋名,直至今日。
而现在,更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长安,离开了洛白。
申明书敢断定,他去的地方,一定是沙洲。
沙洲,那个通往西域路上,唯一还在夏朝手中的城池。
孤城残旗照落日,黄沙漫卷染血流。北门呼延南松赞,三万男儿在沙洲。
“你找到了你要去的地方,我呢……”
申明书呢喃一句,洛白听不真切。但申明书并不没有恍惚太久,他瞬息回神,然后蹦出来一句:“军机稍纵即逝,就算是死,也该死的轰轰烈烈的。”
洛白听的稀里糊涂:申明书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给你带几个熟人,你应该用的上。”
“谁?”
洛白刚说完,立刻反应过来:“我还要在水里等?”
申明书一副“你以为呢”的表情,洛白再次下水。
等到洛白再次回来,已经是一个是时辰之后的事情。
两只小船冲破黑暗来到洛白身前。
“洛兄,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竟然是张世器!
再次上船,看着两只船上的人,他顿时一阵感动。
张世器,长阳明月,封平,霍宗,还有南齐云,鱼少吉……
当申明书将火折子拿出来的,微弱的光亮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映衬在黑暗中。
张重瑞,木风清,蛮子,风承平,盛世歌,南齐云等人竟然都在。
只是瞬间,申明书就在火折子收起来。
“现在这些人交给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那么就去做。”
原来申明书之前那句话的意思,竟然是这个?
不过他这是要自己配合张瑞去打吗?
可现在这种情况,保存实力拖下去不应该首选吗?
申明书将人带过来,没有一句嘱托的话,直接跳到水里面。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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