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邋遢道人
我赶紧捡起红油伞，举在头上，快走了几步，跟着他穿过了坟头，一路走下去。
这次我也学乖了，我跟在后面，偷偷捧着那罗盘。
离开了那片坟头，这罗盘上的指针，也不再转动，老老实实地呆在中心。
前面那人走路一步三摇，好像身上没有骨头一样。
“把你那破玩意收起来吧，有我在，你安全着呢。什么好东西都到了你手上，都是暴殄天物。”那人头也没回，像是脑后有眼一样，冷冷地说道。
我有些惭愧，赶紧把罗盘收了起来，在这人面前，似乎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这盘龙镇和卧虎镇周围，全都是山。
我跟着那人，绕过了两处小山岗，前面就出现了一小座庙宇。
凑近一看，庙宇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天师观。
这就是天师观？真没想到我经历了一波三折，最后还是用这种方式找到了这里。
那人推开庙门，里面的廊檐都挂着灯笼，他带着我走进了正殿旁边的一个房间，点起了一盏煤油灯。
“小子，谁派你来的？”那人回身瞪着我，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煤油灯的光线很昏暗，但是总算比外面亮了一些。
我这才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这人的头发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倒是有些道人模样。只是那张脸，好像是好久没洗过了，竟看不出年龄来。他眯缝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灰布袍子，但是这袍子上满是油渍，而且有几个地方还破了几道口子。
这时我又闻到了那股酸臭味，我这才明白原来那味道不是从坟洞里传出来的，而是从他的袍子上传出来的。好家伙，这厮有日子没洗澡了吧？
这形象整个一个邋遢道人，但是他喝问我的口气，却很严厉。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盯着我。
“没谁派我来，我是来找徐天师的。你知道他在哪？”我问道。
“我就是徐天师。”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已经心里盘算过他有可能就是徐天师，但是经他口一说，我依然是大失所望。爷爷说他可以救我的命，但是看他这个样子，能成吗？
“你就是徐天师？”我不屑地问道。
“妈的，老子姓徐，名天师。正经八百的徐天师，你还不相信？”那人瞪着眼睛骂道。
原来他的名字叫徐天师，我心里好笑，这名起的得多不要脸。
徐天师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过来围着我转开了圈。
我被他的酸臭味熏得直捂鼻子。
徐天师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转了好几圈，终于站定，突然出手，扯开了我的衣服。
我急忙把衣服弄好，喝道：“你干什么？”
徐天师冷笑着说了一句：“难怪鬼婆一直追着你，你居然是百年不遇的血阴果携带者。看你身上血线的进程，你估计也就还有三天好活了，我不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计较。我好歹是个修道之人，你愿意在我这天师观里呆着就呆着，鬼婆也不敢进来。不愿意呆着就出去，反正早死三天，晚死三天也没什么区别。”
我想起爷爷说让我来找徐天师，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徐天师是不是个冒牌的，刚才看他连那个鬼婆都打不过，还得躲起来才行。不过我还不敢把我的怀疑说出来，万一他是故意深藏不露的呢。
我试探着问道：“徐天师，你能救我吗？”
徐天师摇摇头：“神仙难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如果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我也许会想想办法给你延长几天寿命。”徐天师说道。
“我都说了，没人让我来。我是听说徐天师法力高超，慕名而来。”我记着爷爷不让我提他这件事，便胡诌道。
“笑话。你的鞭子，你的罗盘，还有你那把红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相地术的传人。不过你根本没办法驾驭那些法器，所以这法器肯定是有人临时传给你的。”
徐天师说着说着，突然靠近我，几乎脸贴着脸，低沉着声音问道：“梁九，是你什么人？”
我一听就傻了眼，爷爷告诉过我，不让我提他的名字。只是我刚到这没多久，就被人给看穿了。看来啸山鞭和罗盘已经成了爷爷的标志了。这个徐天师也见多识广，看到东西，自然就想到爷爷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准备隐瞒了。事到如今，生死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即便是死，也不躲躲藏藏的。爷爷也曾说过，让我别给梁九丢人。
想到这里，我挺了挺腰板，把徐天师往后推了推，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梁九是我爷爷，我叫梁树。”
徐天师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果然是梁九。梁九啊梁九，没想到你个臭点坟扎穴的江湖骗子，终于要求到我头上了。还把你孙子送到了我的手里，哈哈哈……”
徐天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最后笑得蹲下了身，捂着肚子。
我一听就急了，我生死无所谓，但是看不得他这么侮辱爷爷。
我指着他喊道：“你住口。我爷爷一辈子光明磊落，给人做了多少好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江湖骗子了，我们不求你，我也不用你救。再说了，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啊，拉着我躲在坟洞里，才躲过了鬼婆，有能耐你和她打啊。你还说我爷爷是臭点坟扎穴，你自己闻闻你身上，到底是谁臭？大言不惭，还给自己起名叫徐天师，你怎么不叫徐神仙呢？再见，哦不对，再也不见……”
连日来，我都生活得格外压抑。从爷爷告诉我我的出身，以及我身上的特殊体质后。我就一路躲藏，躲鬼，躲养鬼的人，跟着爷爷在山洞里练鞭子，晚上出门还要打着伞。好不容易找到了徐天师，还要受他一阵讥讽。
我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我指着徐天师，一连串说出了心中的愤怒。说完之后，感觉敞亮了许多，生死有命，如果把死都不放在眼里，世上的确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痛快淋漓地说了一通，转身就走。
徐天师愣愣地听着我说，见我要走，突然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我站住了身子，头也没回，问道：“怎么了？”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原来叫徐神仙……”
“噗……”我听了差点没喷出来，这个徐天师还挺有意思的。原来他以前真叫徐神仙啊，他还真是个奇葩。
“妈的，数落完我就想走啊。别管我怎么救的你，总算救了你一命吧？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徐天师说道。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反问道：“你想怎么样？”
“留下来。我跟那个鬼婆也说了，你不是还有三天好活吗？给我端三天洗脚水，倒三天尿盆。”
我瞪着眼睛，“不可能。士可杀不可辱。”
“呦，还挺有骨气。我一百来岁的人了，比你爷爷岁数都大，而且实话告诉你，我跟你爷爷还有渊源。你小子一个后辈，给我端端洗脚水，倒倒尿盆，不为过吧？”徐天师眯缝着眼睛，怪声怪气地说道。
“什么？你一百来岁了？”我看了一眼徐天师。
他脸上虽然埋了吧汰，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百岁的人啊？
“你看看你，又不相信。不过小子，你可想好了，是你爷爷让你来找我的吧？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也枉费你爷爷的苦心了。你生死是小，可是他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想活下去给他尽孝？留下来，还有生的机会，出去，鬼婆就在外面，你登时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