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互相试探

  薛引歌与圆儿在一辆马车,而江衍和顾行止在一辆,走在前头的马车就是薛引歌的,所以,当看宋思锦询问齐燃时,带着面纱的薛引歌从马车里出来,看向宋思锦说:“你们这是遭遇山贼了?”
  宋思锦犹豫片刻之后,回答说:“我与官人奔赴常山县寻亲,不料路遇歹人,幸得护卫拼死相救,这才侥幸逃脱,只是官人伤势严重,须得赶紧就医,所以恳请小姐帮忙。”
  薛引歌注意到姚景年确实伤势不轻,尚在昏迷的他脸色惨白,似乎不像是假装,于是便对齐燃说:“你帮忙将这位运上马车吧。”
  宋思锦忙不迭地道谢,她的随从跟随在马车左右,坐在马车上的薛引歌看着宋思锦心急如焚地照顾着姚景年,过了一会儿,圆儿扒拉着马车将药箱递给薛引歌说:“我从江先生那里拿来的。”
  薛引歌真的该说江衍料事如神,居然还能预料到他们会在半路上遇见姚景年,所以这才早有准备。宋思锦看见药箱里的金疮药等东西,感激不尽,薛引歌笑了笑,并不答话。
  等宋思锦给姚景年简单处理好伤口之后,宋思锦这才仔细打量薛引歌说:“不知为何,我看着姑娘倒是有些眼熟,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薛引歌想了想,对宋思锦说:“我姓白名清歌,姑娘唤我清歌便是。”
  宋思锦点头说:“我夫君姓姚,白姑娘,可唤我姚夫人。”
  “此去你们有何打算?”
  “我们打算先去前面的镇子上寻医,稍作安置,等我夫君伤好之后再去常山县寻亲。白小姐这是准备……”
  “我未婚夫出任杭山县县令,我随他一同赴任。”薛引歌叹息说,“他虽是进士出身,但是无意中得罪了宋贵妃,因此才被贬到杭山县。”
  宋思锦脸色微微一变:“是……是么?宋贵妃的权力已经这么大了么?还能干涉官员的任免升迁?”
  薛引歌看着宋思锦的脸色,于是语气也重了几分:“如今民间哀声怨道,都道奸妃误国,可怜我未婚夫因此遭罪。”
  宋思锦脸色难看了起来,薛引歌却还继续火上浇油:“我听闻当初顾家拒绝了宋贵妃安排的婚事,才遭了难,父子俩尸骨无存,真是可怜……”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姨……宋贵妃同顾大人和顾公子的死根本就毫无干系!”
  “姚夫人为何如此激动?这不过是传言而已,我也是听人说的。”
  宋思锦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便磕磕绊绊地解释说:“我……我也不是要为宋贵妃说情,只是她为人处世虽然惹人非议,但是……唉,算了,我同白小姐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一些糟心事。”
  薛引歌笑了笑,意识到这些时日来,宋思锦还是过于单纯了些,对于宋贵妃的为人处世还抱有期待。
  “我与未婚夫还以为能在京城立足,所以多方探听消息,为自己未来的前途铺路。其中就有关于同届状元的消息,凑巧的是刚好与你夫君同姓。这位姚大人与威远侯府的宋小姐的故事,在京城可是传为美谈。”
  薛引歌小心看着宋思锦的脸色,继续说:“只是,宋贵妃看不起出身贫寒的姚状元,棒打鸳鸯,下令刺杀。因为姚状元福大命大,这才躲过一劫。”
  “胡说!”宋思锦连忙打断薛引歌的话,“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夫……姚状元没有被刺杀,他只是游湖出了意外,谁知道三人成虎,竟传成了宋贵妃刺杀他,真的是荒谬。”
  “姚夫人何必如此激动?这一路闷得慌,我也不过是说些京城的见闻给你解闷而已。”
  宋思锦有些气鼓鼓地:“可这些传闻都是假的。”
  “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与我们毫无干系,只是充当谈资而已,何必在意呢?”
  “可是……”
  薛引歌挥手打断说:“好啦,你莫要生气。我只是为姚状元惋惜而已,听闻他也因为得罪宋贵妃被贬,我想起自己的未婚夫有感而发而已。对了,他就去被贬去常山县当县令的。说来也巧,正是你们要去的那个常山县。”
  宋思锦似乎想解释,但是挣扎了一番,只得作罢:“没什么,都是凑巧而已。”
  薛引歌尝试探听一些消息,但是宋思锦却没有交谈的心思,只是催促着齐燃,不断询问还有多久能到镇上。
  等到了前面的四方镇,薛引歌将宋思锦和姚景年送到医馆,便打算离开。宋思锦执意要将酬谢薛引歌,薛引歌不肯接受宋思锦的酬金,无奈之下,宋思锦只能拿出自己随身的一只麒麟状的白色玉佩递给薛引歌说:“大恩难报,这枚玉佩送你,若你哪日重回京城,带着这玉佩去威远侯府,必能得偿所愿。”
  薛引歌惊讶道:“你与定远将军府是何关系?”
  宋思锦略微脸红,解释说:“我……我曾救过定远将军府的宋小将军,他欠我一个人情,说是拿着这玉佩,有求必应。如今你救了我夫君,我也无以为报。今生大抵不会再回京城了,只能以此为答谢。”
  薛引歌心里乐开了花,平白无故得了宋思锦一个人情,倒也不错。
  “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过姚夫人了。”
  拿着那块麒麟玉佩在手中把玩,坐在马车上的圆儿撑着下巴对薛引歌说:“小姐,你都拿着那玉佩看了半天了,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薛引歌皱眉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怪好看的。”
  薛引歌才不会告诉圆儿,她刚想起来,这玉佩周令珺也有一个,和手中的这个刚好是一对,毫无疑问,这个就是周令铭的。只是没有想到周令铭直接把这个玉佩给了宋思锦,可惜的是,宋思锦并未领情,转手就把这玉佩送给了她。
  薛引歌为周令铭感到不值。
  没有过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杭山县,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杭山县城内并未对新到任的县令表现出任何欢迎,前来迎接的县丞王安领着衙役们对顾行止列队欢迎,脸色之中有谦卑,却没有半分恭敬,反而十分倨傲。
  顾行止神色如常,在衙役们的迎接之下,带上赴任文书,正式成为了杭山县的县令,只是等他们一行人到了他们的落脚之处时,却忍不住惊叹。
  杭山县不算富足,但是这县令的宅院未免过于豪奢,比之京城四品官员的府邸有过之无不及。对于薛引歌等人的惊讶之色,县丞王安有几分轻蔑,似乎在嘲笑他们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杭山县的孙员外还有其他几位老爷要在会宾楼为顾大人接风洗尘,请顾大人稍事修整之后,随下官一同前往。”王安说完之后就告退了。
  江衍环顾四周,啧啧称奇:“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前面的几位县令过得可真是舒坦。”
  顾行止吩咐众人整理好自己东西,然后到大厅议事。
  府上的仆役被安排在外院,裴昊然等人的护卫守在一旁。
  顾行止看向江衍说:“依你看来,今晚这接风宴如何?”
  “不过是蛇鼠一窝,想看看你这新来的县令是打算吃软还是吃硬,要是能同他们沆瀣一气,他们自然乐得高兴,要是你不听话,那他们也不介意再换一个县令。”
  顾行止点头:“这里的情况略微复杂了些,官\商\勾\结,盘根错节。以往的县令多因此掣肘,即便有心为民,也无力回天,许多任期一至便离开,或者被豪绅逼得辞官。”
  江衍说起风凉话来也厉害:“你外祖父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把你扔到这个地方来,可是要考验你的能力?”
  顾行止笑了笑,并未说话,转而吩咐起来:“此次接风宴江衍和裴首领同我前去,引歌你就暂时关注府内的仆役去向。”
  薛引歌点头称是,随后就安排起府内的人事管理来。齐燃虽然惫懒,但是心思活络,于是薛引歌让他去杭山县的茶楼酒楼打探消息,了解县内的最新动向。
  院内,薛引歌拿着手里的卖\身契,看着眼前一排排的丫鬟、婆子以及小厮们,气定神闲地坐着,片刻之后才让圆儿发话:“这是顾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你们称呼白小姐便是。未来府内的上下事物都由我家小姐接管,现在,你们一一报上姓名,说明自己的擅长的以及现在在这府上做的事情。”
  丫鬟、婆子以及小厮们面面相觑,圆儿指着最末端的小丫头说:“就从这里开始。”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圆儿,然后对着薛引歌回话说:“奴婢叫茉莉,父母双亡,被卖入府内,我只会一些……洒扫,还会缝补。在府上就负责洒扫大厅,浇花除草。”
  薛引歌看了一眼叫茉莉的小丫头,不过十三岁的样子,看上去发育不良,点头发话说:“你以后就在我房内服侍吧,跟着圆儿学着点。”
  茉莉连忙跪下谢恩:“谢谢白小姐,奴婢一定跟着圆儿姐姐好好学。”
  一旁的婆子走上前说,谄笑着对薛引歌说:“这小丫头啥事也不懂,怎么能到白小姐房里服侍呢?我看鸳鸯这丫头就不错……”
  “你是何人?”
  “我是林妈妈,原先府上的事情都是我管的。”林妈妈笑着对薛引歌说,“有些情况白小姐可能不是很了解……”
  “我让你说话了吗?”薛引歌抬眸看了一眼林妈妈说,“府上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不是……白小姐,是王县丞让我……”
  “怎么,现在奴婢也没有一点尊卑了?”
  林妈妈只得闭嘴,薛引歌起身,看向众人说:“不管以前如何,现在我来了,一切就得听我的,不然就都给我滚出去。”
  薛引歌笑意盈盈地看向林妈妈说:“你说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应该怎么处罚?”
  林妈妈连忙跪下:“白小姐,奴婢知错了!”
  薛引歌下令让人把林妈妈押进柴房,林妈妈这才慌了,原形毕露:“你算什么东西!这府上你们说了根本不算!孙员外一句话的事情,你们顾大人的官就做不长!还狐假虎威个什么劲儿,真把鸡毛当令箭了!”
  薛引歌懒得理狗急跳墙的林妈妈,让圆儿打了她几个巴掌,她才安静了下来,被人丢入了柴房。薛引歌环顾众人,见以儆效尤有了效果之后,这才开口说:“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以后还有人敢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为非作歹的,林婆子就是下场,都知道了吗?那就下去干活。”
  等众人都散去之后,圆儿激动地对薛引歌说:“小姐你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镇住了!”
  薛引歌却笑得忧心心虚,她并不懂宅斗,但是有样学样还是会的,这府上的仆役不知道有多少是王县丞还有那什么孙员外安插的人,总归还是要敲山震虎,慢慢换掉。
  经过这样一震慑,效果确实还不错,至少没有人敢交头接耳,或者是虚头探脑的,薛引歌吃着厨房送来的饭菜,心满意足。
  入夜时分,顾行止等人回来,江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裴昊然面无表情,只有顾行止的脸色有些凝重。
  薛引歌给他倒茶,驱散了他身上的一些酒气,这才问说:“发生了何事?”
  “啧啧,孙员外那肥头大脑的女儿孙香香看上了顾大人,孙员外要做媒呢。”
  薛引歌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听江衍说:“当时孙香香就要死要活的,不过顾大人说家中已有妻室,孙员外还说直接休了就是,无比猖狂。”
  裴昊然没有江衍那么八卦,说起正事来:“他们公然贿赂官员,习以为常,这次接风宴主要说起的是,朝廷过段时间要拨下来的筑堤修坝的款项。”
  “他们想要贪污这批银子?”
  顾行止点头说:“不仅如此,他们还想借修堤筑坝的名义,征集徭役为他们修缮酒楼。”
  “简直不知羞耻,泯灭人性。”薛引歌愤愤不平,她隐约记得前世长江水患,沿江一带皆受影响,房屋冲毁,水稻淹没,百姓家破人亡,朝廷下发的赈灾款也被层层盘剥,以至于饿殍遍野,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农民起\义。
  也是因此,前世的顾行止四处赈灾,获得美名,为后续推翻皇帝苛\政,顺利登基打下了基础。
  说起来,薛引歌记得政局稳定之后,杭山县因为人口锐减,直接兼并到了常山县,看来,和现在这批蛀虫关系匪浅。
  “我有办法解决这堆蛀虫,前提是你们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