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峥嵘岁月潮(5)
他俯身过去,见她脸颊红润,看她往后闪着,想握她的手,没舍得。
前两天天气热,换了单薄的衣服穿,没想到今天降温,临时和同学借了一件厚点的外衣,想回家换件衣服再出去。计划跟不上变化,她来了,自己急匆匆赶过去。
冷是真冷。到现在,手都还是冰的。
林亦扬的手肘压在她脸旁,狭窄的沙发床,两人挤着,陷下去,他低头,在她的鼻梁和嘴唇上的徘徊了会儿,手捏着她的下巴,想亲下去,没亲。
还是换了方向,亲到她的下巴上,还有耳后。
今天在联合车站见到她,林亦扬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
她的担心和心疼,全被他看在眼里,明镜一样。最怕就是掏心掏肺的人,遇到真心实意的人。我给你十分,你还我十分,我不留余地,你也不要退路。
他约莫能猜到自己日后会怎么对待殷果。平平顺顺的,不闹不分手还好说。就算以后被她瞧不上、被甩了,他都会惦记着她,就算她移情别恋、跟人跑了,他也还会惦记她。
喜欢上什么,就没法放弃。
这也是他活到现在,最瞧得上自己的一面了。
……
在他亲下来时,殷果竟还像是初吻,呼吸不畅,心跳得很重。
关于异地恋,她大学宿舍有个人和男友就是北京四川两地来回跑,两三个月见一次,每逢大小假期都要贡献给中国铁路。照同学描述,和男朋友每次见面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望着对方,粘着对方,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因为难得,每次再见面时的亲热,都像是第一次。
连接吻也一样,像从未有过。
现在,他们也是如此。
林亦扬抱着她,往上去,让她躺在软垫上,亲她的脖子,额头,耳朵,还有头发,到最后两人都开始乱了,呼吸乱,眼神乱,什么都乱。
“你等会……我先订个酒店,”她说,“再晚没房间了。”
林亦扬的气息热烘烘着,裹住她的身体。
他在她耳边说:不订了。
殷果脑子轰地一声,用手肘顶开他的手臂。屋外客厅的抽屉里那一堆五彩缤纷的小袋子像来到了眼前,殷果真怕他去拿进来。
林亦扬看出她的闪避和介意,刚亲的太过火,让她误会了。
怎么可能刚戳破窗户纸就上床,那成什么了。
林亦扬摸到茶几边沿,手从桌面滑过去,找到自己扔在上面的手机,随即身子向里偏,背挨着墙壁,半坐半靠着,像把殷果搂在了怀里的姿势。
他在备忘录里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什么也不做,想和你待着。
她心头跳着,不做声。
林亦扬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想下床找个电脑,和她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越过她腿时,手肘撞到了她的小腿。殷果低叫了声,闪开。
林亦扬察觉到她的膝盖位置有伤,坐回去,把她的腿拉过来,挽起了裤腿。
果然,膝盖下有淤青。
“刚从洗手间过来又撞了一下,第二次弄的,”她说,“进门时倒不厉害。”
林亦扬默不作声出去了。
从药箱里找了块干净的白纱布,把冰箱里食用的冰块倒进纱布里,扎成一小撮,给殷果压在了淤青上。
对面那位仁兄一直观察着林亦扬这里的动态,想喝水,却怕来餐厅会打扰他们。
因为推拉门动静大,人家听到林亦扬开门,推断是“中场休息”,于是溜达出来,赶紧找水喝。他在门外看到的是林亦扬给殷果冰敷着膝盖……脑补了无数的画面。
心中暗暗佩服,牛逼了哥们,上来就是如此激烈的跪式。
……
趁着他在餐厅找药膏,室友开心地拍拍他的肩。男人之间的交流其实很简单,尤其是在□□上,一个眼神就足以露骨地表达情绪了。
林亦扬没搭理室友,找到药膏,顺便把自己的药吃了又在牙齿里塞了一片润喉的药片。
回屋,锁了门。
“他和你说什么?”殷果两手抱着那一小撮冰,好奇问。
林亦扬嘴角一扬,用手机打字给她看:
问我们早饭吃什么。
难怪是室友,还真投缘。
冰块太冷了,她没敷多久就放弃了,反正只是撞青了,也不是大伤。
如此折腾后,林亦扬没有了亲热的想法。
他把落地灯关了。
屋内,熏香蜡烛那一点点火焰在摇曳着,也被他灭了。
林亦扬拿了一个靠垫当枕头,盖着自己的外衣。因为怕殷果半夜上厕所不方便,径自睡在了里侧。他一躺下,就背对着殷果,面朝墙壁。
是在用行动告诉她,踏实睡,我不干什么。
他闭着眼,察觉到身上的外套被掀开,棉被被盖到了腰腹上。
床在动,他没动。
半分钟后,身后女孩轻声说:“晚安。”
他像睡着了,没回应。
殷果悄悄拉高棉被的一角,努力挡住自己手机的光,实在忍不住,给郑艺发了个微信。
小果:在?
郑艺:在。
小果:和你说个事儿……我现在住在林亦扬家。
一秒的安静,突然,整间房都响起了语音通话的呼叫声。
殷果心冲到嗓子口,迅速拒绝。
小果:他就在我背后!!
郑艺:419?防护措施做了吗??
小果:不是419,我一直没和你汇报,他追我。
郑艺:????
小果:然后,我来看他,没住酒店,直接睡他家了……
郑艺:????????
郑艺:牛逼。
殷果把被子一角再拉高了些,心虚地挡着光。
小果:我是想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
好像和好朋友说完,这段感情算是揭开了,见光了,是在太阳底下了。要不然总觉得是在偷情,在不确定关系,亲来摸去玩暧昧。
郑艺:如果是正牌男友,我劝你别倾诉了,关机,掀开被子,直接扑。反正是自己的,不用白不用,男人嘛,随着年龄增长,真的用一次少一次。
小果:……好好说话。
郑艺:好吧,正经说,不管干什么,要带套。
小果:再见。
郑艺:回来,回来,我为了和你聊天都冲出咖啡厅,蹲马路边找信号了。你给我回来,回来啊,不能睡!!他要这么快睡你,就不是来真的!
郑艺:男人睡你的速度越快,越说明他早在心里睡你无数次了。睡得越容易,分得越容易,千古定律。
小果:……他没睡我……
郑艺:亲亲摸摸了?这倒没什么,大小伙子嘛,应该的,也是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
小果:再见。
她悄悄把被子从脸上拉下来,手机搁到茶几边沿。
忽然,一阵震动,震到殷果的手背,是他的手机。她心里一阵突突,身边的男人没动,好吧,估计睡熟了。她把自己的手机并排放在他的旁边。
在黑暗中,两个长方形的屏幕先后灭了光。
殷果再醒来,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在梦中咕哝着,在习惯中默认左侧那张临床睡着俱乐部的小姑娘:“你上了几点闹钟,太早了吧……”
没人回答。
闹钟还在响。
她皱眉,嘴角抿出了一个小小的窝,是被吵醒的,带着起床气的郁闷表情。
扯了一下被子,没扯动,鼻尖上有痒痒的感觉。
睁开眼,眼前的景物从朦胧到清晰,全是同样的一件白色的半袖,一星半点的字都没有,不正是林亦扬昨晚穿得那个……
林亦扬关了闹钟,发现身子下的人醒了。
他刚被闹钟吵醒,翻身想要拿手机,睁眼看到她也是大脑空白的。过了会儿才想起来,昨晚没给商量的余地,把人家姑娘留在自己床上睡了。
他在盯着她,看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孩,哑声问:“醒了?”
声音像连夜抽了几包烟后的效果。嗓子开始好转,可还是干,也疼。
殷果看着他的喉结,还有下巴,冒出胡茬的下巴。
是不是睡醒意志力最薄弱?
她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比昨晚还浓烈,是关着窗,还是因为昨夜蜡烛的余味,还有两人睡醒后的气味,融在空气里。
他的半袖前襟,挨着她的鼻子,她觉得痒,也没想到用手拨开:“几点了?”
“七点。”他在她额头的地方,回答着。
林亦扬在上,她躺在下边,隔着被子。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这回是真有欲望了,和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无关,身体对喜欢的人是渴望的,没有该与不该,只有诚实的反应。
殷果起先是懵的,一秒、两秒……知道是什么后,她的腿向左挪了挪。
很好,更明显了,一点没躲开。
她不动还好,一动简直是就是在擦枪。
林亦扬的眼睛里烧着一把火,他没吭声,坐起来,背靠上墙壁的转角处:“你再睡会儿。”
他听殷果“嗯”了声,自己的喉结也稍微滑动了一下。他的右手手指动了动,慢慢地,将被自己压住的被子拉出来,让她能盖得轻松点。
殷果在装睡,他翻身下床,开门出去了。
林亦扬赶在超市八点开门时,去买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在银色的超市货架里,他从挂着的一摞摞牙刷里拣出了一把浅蓝色的小牙刷,毛巾也配了同色系的一套。他临走到收银台前看到卖苹果电源线的,粉色的,挺好看,顺手也拿了一个。给她手机充电用。
回到家,他烧了一锅开水,烫干净牙刷和毛巾。
他的一双手在在滚烫的水里,捞起被泡得柔软的毛巾,绞干,找了个干净的衣架挂到浴室外的金属扶手上。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去敲自己的房门:“起来就去洗手间,牙刷毛巾都是新的。”
里边的人答应着。
他立在那,看着自己日夜睡的这间房门,头一次,自己在门外,有人在门内——刚睡醒,还没洗漱,饿着肚子睡在里边。挺玄妙的。
他想起弟弟结婚那晚喝多了给自己打国际长途,说的那句话:找个家吧,哥。
……
门滑开,殷果稍微往外瞧了瞧,和林亦扬撞了个正着。他的瞳仁深处有着一些情绪,尚未平息,猛一看到她做贼心虚的模样,难免灼人。
他哑声问:“瞧什么呢?”
“怕你室友在。”她窘窘地给自己找理由。
殷果被他看着,老大不自在:“让开,我过去。”
林亦扬纹丝未动。
他想问她,反悔了吗?
在看到他真实的生活,一个穷学生的这面,不光鲜的这面,会不会反悔。
他在想,也该给殷果一个选择机会,了解过后的选择,相亲还要互相介绍家底,考察考察,可又不想问。
殷果见他不言不语,想到两人一小时前险些擦枪走火的经历,强行将林亦扬推到一旁去,从他眼皮底下溜出去,进了洗手间。前脚进去,后脚就探头出来:“你平时怎么过的,就带我怎么过。”
说完,又道:“不用特地吃好的,玩好的。”
她怕他带自己吃好的,怕他花钱。
林亦扬在她的严肃目光里,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想带殷果看看自己的世界。
等殷果洗漱完,他带她乘地铁十多站,出站后,走没五分钟就看到了一间青年旅社的红色小楼。旅社住客不少,进进出出的,他带她坐旅社一楼西北角的电梯。
按了地下一层。
电梯门再打开,入耳已经是台球碰撞各种响声。
十多个球桌旁,半数都有人。门口,柜台里的一个黑发男人拿着快抹布,在擦冰箱,回头一看林亦扬就笑了:“扬哥。”
这一声,让球房内的人都望过来,除了两桌青年旅社的外籍游客。
此起彼伏的,年轻男人们在叫他,一句句扬哥。
和在纽约的球房一样,这里人看上去都和他很熟。
可也有区别,更像是自己人,而不是纯粹称兄道弟的朋友。在北城俱乐部,大家平时也都是这样对孟晓东的。
林亦扬答应着大伙的招呼。
“弄点早饭,”他把殷果的球杆搁在了柜台上,“给你嫂子清个台,九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