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无论男女,如果以工作太忙为借口而忽视甚至不陪伴另一方,都可以看作是爱得不够深的表现。
  至少朱翊镠是这么认为的。
  用过晚膳,看了一会儿书,他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翊坤宫。
  知道怀孕期间的女子容易产生焦虑的情绪,尤为需要陪伴。
  尽管在郑妙谨身上暂时仿佛看不到这种迹象——朱翊镠将这归结为郑妙谨心理的强大,至于强大的原因,三言两语好像也说不清。
  但隐隐之中感觉与郑妙谨之前的经历有关。之前她忍受了太多,所以现在的寂寞、焦躁、惶恐等这些情绪,在她身上都看不到。
  上天终究是公平的。
  过去的时间、生活和历练其实都给予我们每个人以巨大的财富,让我们对生活有更多的理解,对人生百态有更多的认识,然后再将这种种感悟渗透到我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在这方面郑妙谨已经非常成熟了。
  朱翊镠一点都不担心她,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身边有些死士。
  然而,一个女人心理的强大并不代表她不需要陪伴,只是因为她能更好地控制管理自己的各种情绪。
  “娘今天请我看戏。”
  郑妙谨一见朱翊镠,便立马儿微笑着说道。
  “为什么呢?”
  朱翊镠听到当然高兴,尤其见郑妙谨欣喜的样子。
  作为儿子与丈夫,他岂能不知道李太后与郑妙谨之间有隔阂?
  “娘怕我寂寞,所以请我与之怿,还有母后一块儿看戏。”
  “很好。”朱翊镠点头,继而轻轻地问道,“是不是觉得娘仍不理解你?”
  “都过去了,已经不重要。我相信娘会逐渐改变对我的看法。”
  “有时间也请娘看看戏听听曲儿,多交流沟通,毕竟咱是晚辈。”
  “知道。”
  “娘没有与你们说什么?”
  “让我与之怿闲时多去慈宁宫那边走走,其它好像也没说什么。”
  “娘这个建议挺好啊!”朱翊镠感慨地道,“真希望你们和睦相处。”
  “我觉得婆媳能否和睦相处,关键取决于男人。”郑妙谨掷地有声。
  “……”朱翊镠微微一滞,但这个观点他倒是非常认同,“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很好履行自己的职责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只要我与娘都有足够的爱你,婆媳间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像今天一样,娘因为爱你,所以第一次降低姿态请我看戏;而我因为爱你也会欣然赴约,有再多的不解貌似也只需一场戏就能解决。”
  “谢谢!”朱翊镠听了很是欣慰,将郑妙谨揽进怀里。其实他一直觉得历史对郑妙谨的评价有失公允。
  女人尤其是结婚的女人,其表现出来的素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男人。
  历史上的郑妙谨被万历皇帝宠过头了,以致于做出一些让人痛恨的事,更大责任或许在于万历皇帝的纵容。
  这是朱翊镠对郑妙谨的再审视,就像对申时行一样。
  记得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这样的一段话:“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但向来的男性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趴在朱翊镠的肩膀上,郑妙谨忽然轻轻地问道:“你每次也是这么早去之怿那儿陪她说话吗?”
  “差不多吧,为什么问这个?”
  “我绝不是想说之怿的坏话哈,我只是想告诉你,由于怀孕之故,她的话变得有点多,或许是焦虑所致吧?身体发胖让她变得焦虑不安。”
  “我已经深切地感觉到了。”
  “之怿早上来我这儿,在我面前说起常洛的事儿无所谓,看戏途中当着娘与母后的面又说,搞得娘与母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原本之怿非常聪明,很会看眼色行事,可最近或许因为太焦虑,她说话的欲望太强了。”
  “我知道她全是为了你好。”郑妙谨又刻意补充一句。
  朱翊镠心领神会,自然明白郑妙谨想表达什么。
  他缓缓言道:“虽然之怿很早就失去母爱,但她父亲很开明很爱她,尊重她的任何决定,所以她自小并未吃过什么苦头,遇到她腻味的事,比如说疯狂地长胖,她会有焦虑,这很正常,毕竟每天闲的时间多。”
  “我当然理解,你也理解,可娘与母后呢?”郑妙谨道,“今天因为这事儿,娘与母后脸色都变了。之怿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当时我不敢指出来。”
  “我明白。”
  说是明白,但其实朱翊镠也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无非就是多陪伴。孕妇本就这样嘛,这个阶段过去了就好,不然“一孕傻三年”这话怎么来的?
  肯定也不是真傻,只是由于各种焦虑,导致言行举止与平时不大一样,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是不是不喜欢胖女人?”郑妙谨忽然又问道。
  “没有的事儿,胖,有肉感……”
  谈恋爱时或许在乎,如今都快让他当爹了,还在乎这个?
  “你肯定在之怿面前说过。”
  “我只说过苗条一点要好看一些。”
  “你看?就知道你说过。”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哪想到她一直记着?”朱翊镠微微叹了口气,“昨晚也是为了这个,与她解释半天。”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你去安慰之怿吧!要不请她过来?”
  “又要三人同床共枕吗?”朱翊镠顽皮地笑道。
  “哼,美得你!”郑妙谨明眸善睐,双眉向上一挑。
  “那还是不请了。”
  “随你便。”
  “你为什么没有焦虑的迹象?”朱翊镠摸着郑妙谨的肚子问。
  “从前焦虑得还不够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从前确实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不都说过去了吗?”
  “好吧,日后补充你便是。既然提起常洛的事儿,你说让我怎么办?”
  “我不说,自己看着办。”郑妙谨一撇嘴,“反正我与你处事风格不一样,说了你也不会按我的去做。”
  “说说看嘛,就当聊天儿呗。”
  “我让你把他杀了,你会做吗?”
  “那不行。常洛出了事,娘会疯。”
  “让你将常洛送到台湾去,你会吗?”
  “第一台湾还不稳定,第二大哥的情绪也不稳定,娘不会同意的。”
  “这不就得了?我能有什么主意?那你只好忍着外头的风言风语。”
  “问你一件事儿。”
  “什么?”
  “有时候,有没有感觉我与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这样问?”郑妙谨凝望着朱翊镠一本正经的样。
  “因为常洛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常洛将来长大,也会像你一样脑海里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甚至有时候与我们思想格格不入吗?”
  “不用等将来长大,那臭小子现在就感觉很奇怪,等他再长大点儿,不老实看我揍不揍他?现在他还太小。”
  “揍他我不管,我们的孩子长大,你可不能揍。”郑妙谨又是一本正经的样。
  “……”
  这就开始护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