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三碗不过岗

  面对身后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牛金花却浑然不觉,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
  这几个月,她已经明显发育了。
  个子长高了,体态丰满了,更像个大姑娘了。
  但心理还是小女孩儿。
  到了会客室里,老牛还直埋怨:“你个小东西,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人家想看看你嘛。”
  “你看你穿的什么裤子?那么瘦,勒的噔噔的。”
  “哪有,这明明是去年那条好吧。”
  看着他们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絮叨半天,童建国笑了。
  “老牛,你还好吧?”
  “还不错,”老牛四下打量一番,压低声音,“我在这里做饭呢。”
  “不错啊,怪不得你看起来又白又胖。”
  “哈哈,多亏你找人了,不然惨了……”
  “再坚持半年吧……”
  “别浪费钱了,我总共才三年,一晃就过去了。”
  从道理上讲也是。
  老牛总共才3年,表现好再减几个月,两年半就出来了。
  童建国帮他办保外就医,也得一年以后,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呢?
  但在童建国看来,老牛早点出来,就早舒坦一天。
  “你家里老婆孩子等着你呢,咱们厂子也巴望你早点回来。”
  “好吧。厂子那边怎么样了?”
  “那简直了,越来越牛掰了!10月份的销售额估计都能达到3万!”
  “那很不错啊,过去我们三个人半年也达不到这水平。”
  “来年咱们就该扩大产能了,我准备再招20个人。老姚也答应让咱们负责整个辽南、辽西市场。”
  “好啊!等来年我出来了,我再去拓展华北市场。”
  “嗯!就等着你呢。”
  经过半年的磨合,叶淑珍和童建波的关系也完全缓和了。
  全家都在操心童建波的终身大事。
  童建国今年数岁30岁,童建波比他小三岁,数岁也27岁了。
  结婚再生孩子,眨眼就成高龄产妇了。
  连性格温吞的童华章都有些着急。
  “波波,咱真不年轻了呀,生你哥的时候,你妈才19岁。”
  童华章十五六岁,叶淑珍十七八岁,两人就结了婚。
  童建国出生时,他们两个都不超过20岁。
  “是啊,”童建国也在一旁劝说,“你今年27岁,结完婚,30岁以前当妈妈还来得及,你不是最喜欢小孩儿吗?”
  “着啥急,现在30多岁才结婚要小孩儿的多了去了。”
  “多了去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叶淑珍跟童建波关系缓和后,又恢复了毒舌本性。
  “你看看你自己,眼角都出鱼尾纹了,将来抱着孩子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奶奶。”
  “就你年轻!”
  “反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建军都生了。”
  被老妈挖苦一顿,童建波对结婚的事儿再也只字不提了。
  只能童建国私下里跟她交流。
  问了几次,童建波才说实话了。
  “老狗熊一直没提,我哪好意思主动问。”
  “咋不能主动问呢?老狗熊有点面,你是爽快人,你主动问问怕啥?”
  “他不着急我着啥急?”
  雄耀武跟童建波同岁,虽然是男的,但眼下也算超大龄青年了。
  他也应该很着急才对。
  难道他故意吊着童建波?
  应该不会,童建国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或者他家里有什么情况?
  雄耀武家境一般。
  父亲去世早,哥哥比童建国回城还晚,妹妹还上学。
  但眼下结婚又要不了几个钱。
  雄耀武有铁路工作这份铁饭碗,哪怕光着进来都配的上童建波。
  童建波手里起码也有七八百元。
  叶淑珍给她攒的钱只比童建国多不比童建国少。
  结婚肯定是足够了,三转一响都买的起。
  正好第二天雄耀武跑了一宿北线儿刚下火车,应该还在宿舍休息。
  童建国就赶着中午前过来了。
  雄耀武刚好起来,正懒洋洋地刷牙洗脸。
  “耀武,收拾收拾咱们出去吃个饭。”
  “啊?”
  “咋地?你吃了啊?”
  “还没呢,你等我会儿。”
  雄耀武是铁路职工,工资待遇比一般人略好一点,但也有限。
  跟当下大多数人一样,也馋肉、馋大米白面。
  火车站外面有一家大车店,还有一家国营饭店。
  大车店都是来来往往赶马车的人歇脚、吃饭的地方。
  跟大食堂类似,里面也基本是大锅饭。
  主食也很难看到白面馒头。
  最常见的是一种苞米面儿混了点富强粉炸的油饼。
  深受车把式们欢迎。
  不吃菜都能吃掉十几个。
  小孩儿看了也直流口水。
  但童建国很不喜欢这种油饼。
  因为苞米面儿不吸油,炸完了就外表一层油。
  国营饭店里要好很多。
  有各种炒菜也有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虽然大米饭有点牙碜的慌,白面馒头也有点黑,但好歹是细粮。
  走进饭店,雄耀武还直谦让:“这,这也太客气了……”
  放眼望去,饭店里大多是些衣着光鲜的采购员、领导干部,或者城乡结合部先富起来的那些人。
  “来!来!点菜!”
  “这个……”
  “你不点我点了啊!”
  童建国一口气点了几个肉菜。
  其实,童建国也馋肉。
  赵君家条件好,顶多细粮供应充足。
  肉也不比老百姓多太多。
  菜还没炒好,黑乎乎的馒头先端上来了。
  雄耀武看着直咽口水。
  “吃吧!来!”
  童建国拿起一个馒头,掰下一小块儿,大块儿分给了雄耀武。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来了。
  肉都挺实惠,瘦肉多肥肉少。
  因为肥肉比瘦肉贵。
  吃着肉,童建国又馋酒了。
  可他酒量不行,喝不了白酒。
  这会儿茅台酒才8块钱一瓶,真是白瞎这么好的机会了。
  啤酒又没有。
  童建国在盛京、燕京这样的大城市都没找到。
  据说在高档宾馆里有啤酒卖。
  “唉,白瞎这么好的菜了。”
  “啥?”
  雄耀武闷头吃着问。
  “没啥。”
  “咦!那人怎么喝马尿啊?”
  “马尿?”
  童建国吸了吸鼻子:“这不啤酒吗?”
  “啥叫啤酒?”
  只见隔壁一张桌子前,一个伙计正端着大碗啤酒喝着。
  他喝的应该是散啤酒,也就是当下所说的生啤酒。
  发酵不充分,也没有经过过滤的工序。
  估计都有些过期了。
  看着是浑浊的,闻着也一股子骚气味儿。
  真跟马尿一毛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这好歹也是啤酒。
  童建国抬手招呼:“来!老板,给我也来三碗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