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血浓于水

  大宪皇帝的大寿如期举行,不过能参加的人较往日更少,全都是赵家的人,甚至连往年可以参加的权臣都未能参加。皇上的旨意,今年的寿宴改成了赵家的家宴,而不是往年的朝宴。中书令没能参加,枢密院使没能参加,各部尚书也没能参加。
  在巍峨的皇宫内,乾清宫里自然是张灯结彩,不过能列席的人寥寥无几。赵天印要说的事情,不想太多的人知道,但又要一些人知道。
  赵天乐在列,赵天曦也在列,各个皇子和公主也在列。
  华丽的祝词说完,杯觥中美酒饮好,众人都在等着或是皇兄,或是父皇,说话。
  “每到寿辰,便不得不想起年岁易老,当初在意的或许今日便已不同。赵家之兴起,在于家族间同舟共济,如今坐拥大宪之江山,强盛如此,兴旺如此。但古语有云,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赵天印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太子及各皇子身上,以后的江山必定靠这些人去维系。
  赵建成感受到父皇的目光第一个落在自己身上,觉得心里一暖,要守这赵家的江山,当然非自己这个太子莫属了。
  而其他几个皇子在听到父皇说“守江山难”时也不自觉地点头,算是对父皇的回应。
  但此时赵天印要讲的不是江山,而是家族,而是眼前这些活生生的赵家的人。
  “不论世事再如何变迁,人终究需要一个归宿,我希望赵家永远是赵家人的赵家,而赵家人永远愿为赵家肝脑涂地。不管是位高权重,还是忙碌生计,甚至因其它缘故改作他姓,只要流着赵家人的血脉,我希望诸位都能一视同仁,不分彼此,互相扶持。”
  各人听了都有各自的想法。太子赵建成想着,父皇的意思是告诫自己即使登基后,也不要大开杀戒。四皇子赵平成则是另外的想法,父皇难道是告诫自己要安守本分吗?
  怡亲王赵天乐和长公主赵天曦却想到,皇兄终究还是觉得亏欠那小孩多了些,想着让整个赵家都能对他好一点,还真是煞费苦心。
  赵天印在说话,自然无人敢插话,等着他说完。
  “当年因一些缘故,落葭的双生兄长流落在外,此时已寻了回来,身体抱恙,正在永和宫调养。等过些时日,我自会安排你等见面。”赵天印的目光从太子和各个皇子的身上扫了一遍。
  太子赵建成听到落葭有一个双生兄长时,眉头微微一皱,这几日永和宫进进出出,他料想必有事情,却没有想到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多了一个皇子,便多了一个争夺皇位之人。
  而四皇子赵平成倒是沉稳得多,听到后脸上还露出了笑容。他听出了父皇言语中的呵护之情,特别选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向家族中通传这个消息。
  而其他皇子多为震惊之状,万万没有想到落葭还有这么个双生的兄长。
  这个寿宴,本就是赵天印要让白序认祖归宗。既然话语已经说完,后面的宴席自然就散掉了。
  那些原本要热心去永和宫拜访的,在听到赵天印的旨意后,也静等着,不敢擅自前去打扰。
  不过那些还未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皇子是谁的,早就坐不住,开始打听起来。他们想到的自然便是永和宫的赵落葭。既是赵落葭的双生兄长,此时更在永和宫内休养,赵落葭必定知道是谁。
  八皇子来问,赵落葭自然如实相告。
  赵元成自然是目瞪口呆之状,万万没有想到那怀朔军镇出身的队率,竟然是落葭的双生兄长,自己的弟弟。
  不过他要细问更多事情时,赵落葭便未再多说,毕竟很多事情连她都不是很清楚。
  八皇子知道了,那么潘家就知道了。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却是潘子翰。那个一同落入怀朔延折河的队率,想不到竟然是落葭的双生兄长。潘子翰曾经猜测过这个白序的身份,知道其必定不简单,当听闻其是禅宗传人时,也算印证了当初的猜测。不过这最终的身份,果真让他大呼意外。
  不过,这其中必定还有诸多的隐情,潘子翰虽想不通,但也无力再去纠结。这白序既然是落葭的双生兄长,那么以后便踏踏实实是自己人了。这值得喝酒。
  有些人能轻易地知道真相,有些人却费尽了周折。太子赵建成迫切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弟弟是谁。赵落葭那里他自然不便去问,永和宫上下早已被下旨封口。镇抚司也是如此。
  但终究还是有人看在太子的权势还有那些难以拒绝的钱财下,透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太子赵建成可能没有那么聪敏,但他身边总有些能人。
  想知道永和宫中是何人在休养的,最终都各凭手段知道了。然后便是惊诧接着惊诧。
  那个怀朔出身的队率,那个国子监监生,终于进入了各位皇子以及各方势力的视野中。
  是敌是友,都各有自己的打算。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陡然拔升的端木序,依然还在昏迷当中。虽然呼吸如常,但人终究未醒转。
  皇甫重将净严寺带回来的千年紫罗汉用完,而锦榻上昏迷的终究还在昏迷。灵海内冲突消停了,但灵气融合却非外力所能干预,除非有那种蕴养天地灵气之物。
  看着昏迷在锦榻上的白序,没有一丝能醒转的迹象,赵天印终究等不及了。不断地追问皇甫重还有其它方法可想。
  斟酌再三,皇甫重说道,“回皇上,白序此时正是处于灵气融合当中,寻常手段再已无用,除非是正阳教的天池中的圣莲子,或许有转机。”
  “正阳教?”赵天印有些诧异。
  四宗三教与这世俗终究有着难以割断的关联。当年正阳教可是得端木朝全力扶持,这正阳教甚至隐隐有成为四宗三教领袖之迹象。
  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不仅让端木家的江山易主,也断绝了正阳教跃升为四宗三教领袖的希望。正阳教掌教一怒一下,封山锁教,与大宪朝廷断绝任何往来。
  之前皇甫重从未提起天池中圣莲子一事,便是有着这种顾虑。那圣莲子本就是极为稀罕之物,乃是有助修行之奇物。此时想从正阳教手中拿到这圣莲子,必是千难万难。
  赵天印自然知道那正阳教虽在大宪疆域之内,却早已跳出朝廷的管辖,自是一处方外之地。这些年也算是相安无事。
  而此时如果要上山去求取圣莲子,不论能否成功,首当其冲在世人眼里,便是朝廷向正阳教低了头。
  赵天印的沉默,自然还在斟酌和权衡。
  皇甫重说道,“启奏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三思。也许那法隐正是算中了此处,才设了这么个局。”
  面对失散多年的骨肉,让赵天印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要救人,势必要低头求人,甚至要和正阳教开战,要么就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找回来的亲身骨肉丢了性命。
  赵天印沉默了三天,斟酌了三天。
  也许是他真的老了,更加的顾念亲情,还是心中隐藏的那一份愧疚,左右了他的决断。
  赵天印下了密旨,由皇甫重带着白序和赵落葭前往华山,镇抚司指挥使李牧带领一干飞羽卫随行。
  华山,正阳教之祖庭。
  地处洛西、洛东和宪川三省交界之处,以险绝闻名天下。
  华山之下连绵的山丘,高高低低,而到其主峰处,则四面悬绝,上冠青天,下通地脉,巍然深秀,有若云台。
  主峰之上,山峦叠翠,绵延不知多少里,更为神奇所在,便是那主峰之上的莲花峰,莲花峰上有天池,天池内则蕴养令众修行垂涎的圣莲子。
  皇甫重一行,自宪京出发,通过官道,或骑马的,或乘马车的,不曾有任何耽搁,足足花了半个月的工夫,才抵达华山脚下。
  赵落葭这些日子都在马车当中,照料着昏迷中的端木序。虽然也不需要什么照料,不过就是每日喂些清水,但端木序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虽然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将眼前之人看作了自己的亲人,但此时看到他的消瘦,终究还是有些心疼的。
  在华山脚下,皇甫重并未着急下令尽快进山,而是让众人先扎营休息一下。这里再也没有什么驿站,也没有什么人家,华山之下,尽是荒野。幸好这些人要么是修行之人,要么是身经百战的飞羽卫精锐,风餐露宿也视为家常。
  夜色中,皇甫重就站在荒野上,神情凝重,不知在想起什么。
  大宪确实很大,任由皇甫重来去自如,但终究有些地方,不是他想去的。华山便是他一直回避的地方。
  当皇甫重在华山脚下沉思的时候,法隐已远离了宪京城。
  他有些懊悔当时自己莽撞地举动,为那两母女带去了如此大的麻烦。他原本是想在这宪京城着,继续等一下端木序的消息,看看他有没有转危为安。不曾想,不知哪里走漏的风声,让镇抚司请旨后火速将长公主府包围。
  虽说在紫竹林内有些受创,法隐自然可以从长公主府内冲出,不过那样就坐实了长公主窝藏要犯的罪名,那不是他想看见的。
  于是和长公主一番商讨后,他料到那李牧断然不会亲自到长公主的庭院中搜查,自多便是以灵气探查,他自信以守方寸的手段能躲过这样的搜查。
  便让长公主在庭院前拦阻李牧后,最后在这母女俩前往皇宫时,急速离开,再朝着城门外冲去。既然在这宪京城中再等不到什么消息,他便要去找人问一问了。虽然那个人离这宪京城不知多少里,但却极可能是最为了解整个前因后果之人。
  在一处极北荒原的毡房内,法隐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