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情深无隐

  赵天曦静静等着,一旁的钱潇潇也留神听着。她知道皇帝舅舅向来都很疼自己还有母亲,这次这么突如其来的搜查,必定有原因。
  “我带你们去看一个人。”赵天印说着,便出了乾清宫。
  从乾清宫到永和宫,不算太远,不过一路上赵天曦却在嘀咕,此时自己这位大哥下旨去长公主府搜查确实出乎她的意料,而此时带自己母女二人去看一个人,她们不知道是谁。
  但当她们来到了永和宫门前时,不觉有些茫然。这事和落葭有什么关系?她们和落葭相处可是很好的。
  跟着赵天印,几人直接到了后殿,殿里不仅有落葭,还有国师皇甫重,还有一个躺在锦榻上的人。
  咦?这不是那个国子监监生白序吗?钱潇潇有印象,那夜两人还闲聊过。赵天曦也有些印象,这人不是法隐提到的那个禅宗传人吗?
  他怎么会躺在这里?这里可是落葭的永和宫。赵天曦两人心中泛起了很多的疑问。
  赵天印朝着皇甫重问道,“国师准备得如何?”
  “已准备妥当,稍后便可施法了。”皇甫重回道,从云来手中取到千年紫罗汉后,他便急着到永和宫,着手准备为白序施法。
  “有劳了。”
  赵天印便在一旁坐下,静等着。
  而钱潇潇慢慢挪到了赵落葭的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用手微微往那锦榻上指了指。
  赵落葭一脸的担忧,轻声回道,“待会再和你细说。”
  皇甫重从锦盒中将千年紫罗汉取出一块,在旁边准备好了古朴至极的茶盏,里面装着晨露,他把那茶饼轻轻放进了茶盏,并盖上了一个精巧的盖子。与寻常的盖子不同的是,这个盖子上留有一极小的孔。
  茶盏放在了案几上,离躺在锦榻上的端木序不远。
  皇甫重衣袖轻抖,那茶盏便发生轻轻的嗡嗡声。
  不久之后,便有一缕水气从小孔中逸出。皇甫重再手掌一挥,那一缕水气便径直朝锦榻上飘去。
  嗡嗡声不绝,水气不绝。
  在水气逸出时,在一旁等候的几人,不管之前内心是如何焦躁,如何不安,或如何困惑,此时都沉浸于一片安宁祥和中。
  这千年的紫罗汉,果真非同凡响。
  随着皇甫重手势一停,那茶盏中也再未逸出水气。
  赵天印急切地问道,“如何?”
  皇甫重回道,“回皇上,有这千年紫罗汉镇定和调和之下,其灵海内灵气冲突弱了一些,再来几次,想必能让其灵海渐渐安稳下来。”
  赵天印听了,面上露出了笑容,接着追问道,“那何时能醒转过来?”
  不过皇甫重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
  “这紫罗汉最多有调和之效,要想醒转,则需两道灵气融合在一起,这就要看白序的了,不过这极难。”
  “难在何处?”赵天印继续追问道。
  “毕竟那是空见在灵气,其精纯度非下境修士可比,要想将其融合掉,恐怕非人力所能成。”皇甫重郑重地答道。
  “国师的意思,小序即使无性命之忧,也会长眠不醒吗?”赵天印有些失态,原本以为从净严寺中取得千年紫罗汉后,白序或许就能醒转过来。不曾想,还是处于活死人的状态。
  皇甫重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殿内安宁祥和的气氛随着赵天印阴沉的脸顿时压抑了起来,他挥一挥手,便让皇甫重退下了。
  赵落葭也带着宫女离开了这后殿,毕竟父皇带着长公主她们来,必定是有话要说。
  “天曦,这躺着的,便是落葭的双生兄长,当年流落在外的。”赵天印没有避讳。
  长公主和钱潇潇之前虽有各种猜测,却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是如此。那禅宗传人竟然落葭之兄。
  两人心中顿时有更多的疑问,不过还未等她们开口,赵天印继续说道,“而他和落葭的生母,不是雪乔,而是楚白苇。”
  赵天印的每一句话,对于长公主两人,都是震惊后再震惊。
  永和宫的楚雪乔竟然不是落葭的生母。而其生母居然是前朝皇后楚白苇。虽然有很多的流言曾经在宪京城中,甚至整个大宪流传,但她们一直以为那是前朝余孽散布的谣言。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前朝皇后楚白苇和大宪皇上,有着亲密的情愫,还有着骨肉。
  震惊总要人用时间消化一下,两人便这么愣在原地,而赵天印继续说道,“当年楚白苇生产之后,我便着人将两个小孩带出,不曾想其中出了些变故。有人潜入宫中,将小序给带走了。而这一切背后之人,就是觉台寺的法隐。”说到这里,赵天印冷冷的声音中,多了难以遏制的怒火。
  “法隐大师?怎么可能?”长公主赵天曦惊诧道。赵天曦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法隐大师竟然是如此之人,不在于法隐大师名扬天下的精深佛法和慈悲心肠,也不在于他当年冒险救治钱潇潇,而是她所认识的他断然不会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当年你很喜欢探花李懿之,而且还顾念此人在出家之后还出手为潇潇治病,但这一切都证据确凿,我也绝不是将怒火无端洒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他所做的这一切,恐怕还是因为那个端木昭容。”赵天印解释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当年是如何痴迷这名满天下的李探花。
  “他绝不是这样的人。”赵天曦终究还是难以相信。夺人子嗣,让人骨肉分离,绝不是当年那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探花,也绝不是那个普渡众生慈悲心肠的高僧。
  “人终究难逃一个情字。天曦,你如此,他也如此。”这就是赵天印的解释。
  赵天曦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她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话。
  钱潇潇也许震惊没有如此强烈,便问道,“舅舅,这些事为什么当年你不说,而且为什么要让人将他们抱走?”
  赵天印一愣,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顾虑那么多,直接将楚白苇安置在宫中,没有搞什么抱走这一出,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吧。
  心中隐隐有那么一丝懊悔,赵天印回答道,“当年舅舅太年轻。”
  钱潇潇终究太年轻,难以理解这句话。不过赵天曦却有所体悟,当年年轻的皇兄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其中最大的是顾忌着自己的脸面。皇家的尊严哪里容留得下一丝污迹?
  “如果真的是法隐做的,皇兄你要如何处置他?”赵天曦一番思索后,问起了最为担心的问题。
  “我会问清楚,至于如何处置,却没有想好。”赵天印确实没有想好,如果抓到了这个法隐,如何才能消除自己的心头之恨。
  赵天印的意思,赵天曦哪里没有听明白。此时不禁暗自担心起来,如果皇兄真的抓住了法隐,自己应该如何做。她更担心此时长公主府中,不知是否安全如常。
  长公主府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城门之处,有人强行出城。
  赵天印下旨,重赏长公主,便派飞羽卫护送回府,算是抚平那些之前飞羽卫突然造访引起的喧嚣。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依然如故。
  从永和宫离开后,赵天印回到了乾清宫,而在宫外等候着的有两人,一个是追查法隐不力的李牧,还有一个便是怡亲王赵天乐。两人都是在等着请罪。
  世人都以为怡亲王赵天乐醉心于诗词歌赋和花鸟虫鱼,即使皇上让其统领宪京城防,也认为其只是挂个虚职。
  但这怎么可能是个虚职,宪京可是赵家的根本,赵天印自然不放心假手于人,自己不可能亲领,那便交给最为放心的人,那么就非怡亲王赵天乐莫属了。
  赵天印没有细听李牧的奏报,毕竟长公主府里的事情他在赵天曦口中已知道个大概,而是诧异怡亲王怎么也跑了过来,还要请罪。
  赵天乐的奏报果然让他皱起眉来,连拳头都捏紧。
  城门守卫虽然加紧了盘查,但兵力终究难以阻挡一个中境的修士。更何况那人只是要出城门,措手不及之下,城门的守卫只能看着那一道人影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强行进出城的事情了。
  当消息传到了怡亲王这里时,他顿时扔下了手中的名贵笔毫,脸色一变,恐怕出大事了。
  怡亲王拖着颤巍巍的身躯,坐上了软轿,便直奔皇宫。
  不过在乾清宫外碰到了镇抚司指挥使李牧,两人攀谈之际,赵天乐已将此事弄清楚个七七八八。
  法隐就这么冲破城门而去,让赵天印有些懊悔,当初预料此人还会继续藏在这宪京城中等待消息,不曾想此事便抽身离开。也许他觉得已经看够了。赵家父子的下场他已经看到了。小的性命不保,而老的便懊悔终生。
  想着此时还躺在永和宫的小序,赵天印想着,这法隐想看到的,终究还是看到了。
  但,这绝不是最后的结局。赵天印相信,再艰难的困境,他都遭遇过,而且更是迎来了赵家从未奢望过的辉煌。
  他如此,他也希望自己的子嗣如此,特别是这个流落在外十多年的小序。
  那个逃出宪京的法隐,终究还在大宪版图之中,也在他赵天印的掌握之中,他自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永远都不会善罢甘休。
  “皇兄,这些前朝余孽看来又不安分了,这大寿……”赵天乐问道。每年赵天印大寿之日,都会宴请赵家上下,不论是宫中的还是宫外的,齐聚皇宫内,也算是天伦之乐。但此时,宪京城中蠢蠢欲动的人多了些,为了安全之故,赵天乐想要么今年就停掉好了。
  “往年可以停办,今年却万万不行。”这次的大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