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其言也善

  镇抚司飞羽卫浩浩荡荡，很快便来到了西郊的觉台寺。
  过了山门，很快便靠近了法隐的寮房，毕竟已经来过多次，算是熟门熟路了。李牧让其他人四散开去，将寮房围住之后，才一步步走到了寮房的门前。
  寮房的门虚掩着，李牧轻轻推开，里面没有法隐，但有白序，正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
  法隐果然不在，而白序果然就在这里。
  李牧脸色阴沉，自从祭祀一案后，明里暗里和这法隐交手过几次，却处处陷入下风。此番这人再次失踪，虽然早已下令各城门严查，但以中境的修为，这些城墙终究是拦不住的。
  一时间找不到法隐，后续圣上必下旨缉拿。而眼前的白序得好好地护送回皇宫。
  在飞羽卫的护送下，一顶软轿就这么回到了皇宫中。
  ……
  想回皇宫的不只是飞羽卫，还有高侍卫。
  他拿到了那石方的口供，一番斟酌之后，还是想到永和宫同絮白公主商讨一下，到底该如何应对。
  要进宫总是比去酒楼难得多，即使他曾是絮白公主的侍卫。他来到了皇宫北侧的崇天门前，正准备将自己的度牒掏出来时，有一人竟然走近并递给他一封信。
  信很简单，高廷恩约他去落云峡。
  信也不简单。不是高廷恩约他，而是别人约他，而且筹码是高廷恩。
  想清楚这个，高侍卫便止住了步伐。一旦他入了皇宫，想必高廷恩性命不保。既然那高玉琼也算是为了自己搭上了性命，那就不要再让这些局外人受到牵连。
  虽然不进皇宫，但高侍卫也没有立即赶往落云峡，毕竟离约定的时辰还早。他在琢磨，后面的人必定是石家，约自己去落云峡，无非就是谈条件而已。
  他虽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也不会无视对方的要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落云峡在宪京城北侧十余里，其落日时分晚霞甚是有名。
  高侍卫骑马赶到的时候，那晚霞正美丽得紧。不过他却没有心思去看，因为在峡谷口上，站着几个人。
  果然是石家的人。
  高侍卫在离峡谷口约百步的时候勒住了马匹，孤身赴会总是要小心一些。
  “高廷恩在哪里？”高侍卫单刀直入，直接就发问了。
  “那个不急。高真人还是先谈谈府中的一个小厮。”石继威在人群中，旁边站着府中的几个家丁，另外就是净严寺的云清大师。
  “你府上的小厮为何要问到我的头上？”高侍卫自然不可能承认的。
  “高真人初回宪京，我怕府上的小厮不长眼，冲撞了你的大驾。”石继威久经官场，应对自有章法。
  “石府威名赫赫，我自然会小心绕道的，要冲撞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今日收到了一位旧友的来信，不知可否见上一面。”高侍卫想见一见高廷恩，到时一旦谈不拢，可强行带走。
  “见总是能见的。就看高真人能不能帮手找一下府上的小厮。”石继威自然不会松口的。
  两人都要先看到人，而两人都不想让对方看到人。
  高侍卫的沉默，石继威的沉默，这整个落云峡也跟着沉默。
  看来是谈不拢了。
  谈不拢就回吗？自然不会。石继威不会让高侍卫就这么离开。
  站在一旁的云清，看到石继威朝着自己轻轻点头，便知道该出手了。
  “听闻高真人道法精深，贫僧云清在此讨教。”
  高侍卫早就留意到了云清此人，一身僧袍站在那些家丁旁边，自然是格格不入。石家与净严寺关系匪浅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能让云清出手，却是出乎高侍卫意料的。毕竟只为了对付自己，竟然出动了净严寺的高僧。
  “想不到堂堂净严寺的高僧，此时也甘愿当别人的打手吗？”高侍卫并不想动手。
  “阿弥陀佛。”云清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非自己所愿，但自己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自己那爱徒，云清也认了。
  云清的身形一闪，便出了人群。
  随着一句，“高真人得罪了，”有风声响起。
  避无可避，自然不会再避。高侍卫也只有应战。
  落云峡口风雷声渐起，两道人影逐渐模糊，从峡谷口一直进入了峡谷之中。
  石继威看着那峡谷中渐起的尘土，脸上浮起了笑意，只是有些冷。修行，本已是方外之人，为何还要沾惹世俗因果。既然不为自己所用，这些方外的高人最好还是归于尘土为好。
  石继威在等着。
  高侍卫却不能等。云清的出手，不像是讨教，反而多了些狠意。他只能全力应对，不然连自己的无法脱身，便没有机会再给高家翻案了。
  一个重创初愈，一个受创未愈，两人都不是巅峰状态，但终究是中境高手，身形在峡谷崖壁间闪躲腾挪时，有岩石坠落，更有树枝折断，更多的还是烟尘，以及偶尔的闷哼声。
  当烟尘渐渐消散之后，在落云峡中，两道身影相隔不过十来步，就这么站着。两人一番大战，旧伤再添新伤，不得不稍稍停手。
  “云清大师，就这么甘心为石家卖命？”高侍卫有些不解。
  “还望高真人见谅，云清有不得已的苦衷。”云清面露愧色，他与这一阳教的高真人自无仇怨，此番出手终究是不得已。
  “苦衷？”
  “小徒受创，需一味药，故向石家求取。”云清想了想，将实情和盘托出，以求得内心的宁静。
  “还真是个好师父。那大师就要贫道的性命去换马？”无故多了个对手，还打生打死，高侍卫自然是有些郁闷的。
  “贫僧只答应将高真人留在这落云峡一日。一日之后，真人自可离开，他日我必上终南山请罪。”云清又是双手合十。
  高侍卫想着，石家将自己引到这落云峡中，想必便是趁此机会，去找那石方了吧。宪京城虽大，但以石家的手段，还真有可能被其找到。那么自己可真的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要留下贫道一日，就看大师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风雷之声再起，漫天烟尘又来。
  当烟尘再次散去之时，高侍卫和云清两人早已衣衫残破，嘴角流血。
  两人本就在伯仲之间，此番出手也未留力，落在身上的力道便大了许多，受创自然更重。
  高侍卫稳了稳脚下的步伐，暗想这净严寺的和尚还真是厉害，看来要离开还真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当他听到峡谷两侧响起的马蹄声后，更觉得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