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朝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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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局，吕少筠胜。”司业程达的声音再次响起。
观战的石继崇此时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自从郑平从第五局开始连胜之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凤来阁中的经历让他颇为恼怒，不想再经历一次，不曾想此次数术比试又要重蹈覆辙。
直到这第九局吕少筠的胜利，让他算是好好的松了口气。十局比试，已胜五局，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凡是比试，有人笑了，自然有人发愁。潘知妍也许刚才太过于激动，此时就有些低落。她原本想着一鼓作气之下，直接战胜那不可一世的上清教女人，不曾想转眼此人便拿到了一场胜利，至关重要的一场胜利。
不过此时的吕少筠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甚至都不同以往，去看一看自己的对手。
此时，作为出题人的算学博士中，走出了一位年纪最长者。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开口说道，“这最后一道题，其实是道不完整的题。原以为今日的比试不会坚持到这道题，不过江山代有人才出，接下来就辛苦两位了。”
这位算学博士竟然微微屈身，算是致意。
郑平连忙躬身，回应这位老前辈如此大礼。吕少筠也拱手回礼。
第十道题终于展示了出来。
看得一头雾水的依然一头雾水，但当局之人却是一脸震惊，特别是吕少筠。
之前的四道天元三次的题目可算是此类题目的简式，那么这最后一道却算是天元三次的通式。
所谓简式，那是消除了好多杂项后的样式，而且某些简式自有其规律可循，而回归到通式的天元三次，就没有什么窍门可找。
难怪那位老算学博士说这是一道不完整的题目。不是题目不完整，而是求解天元不完整。
一脸震惊的吕少筠望向对面的不知名对手，却觉得自己果真输了，因为她看到了对方眼睛里有光，那是自信的光芒。
果然，无从下手的吕少筠，就这么站着看着不远处奋笔疾书的郑平，目不转睛。
身为明微下境之人，她是能看到对方的笔迹的，从第一个字开始，一字不漏，她就这么的看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能想得出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吕少筠是聪慧的，不然单靠热忱便能在天元术方面有所成，当看到郑平一步步往下推算时，她陶醉了。她确实是喜欢数术之道，看着这一步步的推算，终于拨开了她久思不解的谜团。
原来如此。
当郑平搁笔的时候，胥佐还未来得及去收，吕少筠就开口说道，“这次的比试，我认输。”
她很奇怪，自己一点都不颓丧，反而内心中充满了喜悦。
为什么？
在教内一旦有所受挫时，她都无比的颓丧，虽然她受挫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位老算学博士颇有些等不及，朝胥佐喊道，“快拿给我看看”。
答卷送到了他手里后，再缓缓摊开，老算学博士从第一个字开始，慢慢地往下看。
他看得很慢，但旁边的人却听到他呼吸越来越重，拿着答卷的双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有眼泪流出来，浑浊的眼泪，那是上了年纪的眼泪，滴到了答卷上。老算学博士慌忙用手去擦，但泪水和着墨水，怎么能擦掉？
着急之下，他用手一扯，答卷破了。
许是年纪实在是大了，还是弄破了答卷慌了神，老算学博士从木椅上跌倒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靠在了木椅上。他的手，依然拿着这一份答卷。
周边的算学博士，起身快步过去，示意要扶起来。却见到老算学博士微微摇头，此时其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手中拿着答卷，拿得很紧。
答卷终究还是从其手中脱落了下来，洒落在了地上。
但没有人去捡答卷，几个算学博士围在了老算学博士四周，已经泣不成声。
此时的老算学博士，口中喃喃，细不可闻，好似在说，“此生无憾。”
从老算学博士拿到答卷，到跌坐在地，其实不过是须臾之间。
郑平脸上没有丝毫得胜的喜悦，反而是悲戚之色。他知道研习数术之苦，也极为敬重这些前辈。不曾想就在自己眼前，一位老算学博士就撒手人寰。以后可以请教的人又少了一个，或许知己又少了一个。
司业程达也赶了过去，老祭酒也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国子监的根基就在于这些埋头求学的博士。传道授业解惑，就是从这些博士口中传开而去。
因老算学博士的逝去，整个比试便草草收场。
无人宣布获胜者，但获胜者便在众人心里，也在失败者心里。在观战的众人散去之后，不管是恭贺的还是礼貌性地到招呼的，郑平出了集贤殿。
在殿门之外，却有一个人等他。
上清教吕少筠此时默默地站在殿外，等着郑平的到来。
“第九局的题目，我曾经看过。”吕少筠如实说道。虽然她不说，恐怕其他知道的人也不多。不过是一个算学博士借着询问双方出题范围时故意遗留下题目而已。
“为什么要告诉我？”郑平一愣，想不通为什么。
“因为，你有这个资格。”吕少筠回道。
郑平点了点头，不知是肯定对方这一句话，还是肯定对方告诉已知题目一事。
“最后一道题，所解之法，可以运用于其它题目中吗？”吕少筠终究忍不住问道。
“嗯，其实那便是天元三次的通解之法。”郑平回道。
天元二次的通解，吕少筠已琢磨了出来，但天元三次是否有通解？她尚未知。
此时得到了郑平的答复，她禁不住还是有些疑问，“但，有些数完全就解不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偶有所得，找到一个数，做了一个设定，让负数也可以有开平方的解法。”
“存在这样的数吗？”
“如果数是完备的，那么它就是存在的。”郑平此时的语气却颇为坚定。
吕少筠平生以来，头一次未做任何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