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鬼山

  陆桑桑面色依旧沉静,但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意思就是你必须在你女儿和儿子之间做出选择。”
  孟韬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几日的接触下,他并不认为这位京中来的翎卫大人是一个会打破规则行事之人。
  拿别人亲人的性命来威胁人这种事,可以说是十分不入流了。
  “不,你……不会。”孟韬磕磕巴巴道,“你没有权利滥杀无辜,皇上会处置你的。”
  “没有权利?”陆桑桑心中默默想着,你可知我这回回盛京了,那可是要做皇后的。当然,这话她不能说。
  “圣上既派了我来,便是给了我绝对的权力,别说是你的孩儿,就算是杀你,对我来说也是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陆桑桑挑了挑眉:“还有,你也别把我想的太正直了,你觉得我不会对令公子下手?呵……这就如我不信你会将无辜百姓的性命双手奉上给那些歹人一般,可结果呢?你还不是做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孟韬脸上有几分动摇,他不敢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可他也不能就这般不顾他女儿的生死。
  “孟大人,这个时候你得保证你脑子是清醒的。”裴凤适时开口,“我若是你,便会将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都说出来。”
  孟韬讷讷看向她:“可,我的女儿还在他们手中,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她就没命了。”
  “你选择保你女儿,你便会失去你的儿子,还有这城中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裴凤一顿,“可你若与我们合作,不仅能保住孟小公子,你女儿获救的几率也会更大,你也不用再违背良心双手沾满百姓的鲜血。”
  “这是我们合作双赢的好机会,难不成你还想继续为他们遮掩,继续将无辜的百姓送到那些恶鬼的口中?”陆桑桑逼问,“你良心真的过意得去吗?”
  孟韬要紧牙关,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独孤鸿见他已经开始动摇,默默开口:“其实你现在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如果不与我们合作,我们哪怕只是为了这些无辜百姓也必然不会放过你了。你想想你死了,那些人会如何对待你的女儿?”
  孟韬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咽了咽口水,看向独孤鸿。
  独孤鸿这人本就是不羁的性子,也是进了大顺才收敛了一些,但他身上那股子亦正亦邪的气质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若说孟韬先前还不太信陆桑桑会用杀她儿子来从他口中撬取情报,那独孤鸿说的话,他是绝对会信的。
  他说要杀他绝对不是在试探自己,而是真的会这么做。
  “孟大人,我知道你现在所行之事都是被逼无奈,如果你真个大恶人,你也不会去那尸坑边忏悔。”陆桑桑见时机差不多了,放缓了语气,“他们抓走的那些孩子里甚至有比你女儿还小的孩子,他们难道不是父母的眼中宝吗?夜深人静时,你真的不会想起他们吗?”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孟韬忽然一手捂住脸,带着哽咽打断了她,“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
  “现在是你唯一赎罪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陆桑桑道。
  孟韬佝偻着脊背,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着,良久之后才听到从指缝间漏出的声音。
  “大半年前我刚接手宣州的时候,听闻城外有座鬼山,就是今晚我去的那座山。”
  “它起初也不叫鬼山,后来是因为经常有人去山上打猎、砍柴、采药而莫名失踪,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这些失踪案便接踵而至,我便想着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将这事儿给解决了。”孟韬回忆起那些雄心壮志,眼中也仿佛有了些光亮。
  接着他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也黯淡下去:“我几次带人上山查探,才知道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鬼山,里头是有人的。起初我以为就是一窝山匪而已,直到我女儿失踪,我带人上山与他们正面交手才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山匪,是恶鬼。”
  “恶鬼?”陆桑桑好奇。
  “是,是恶鬼,他们看起来毫无生气,就像是死人一般,但他们战斗力却是平常人的两倍甚至三倍,他们不怕疼,受了伤只要不死就还能一直保持最强的战斗力。”孟韬仿佛想起了那天与那些恶鬼短兵相接的情形,微微有些颤抖和害怕。
  “那天跟我上山的人,除了我,全死了。”
  “你们不是问我澹台靖的下落吗?他便是那群恶鬼的主人,他一直都在宣州,就藏身在那座鬼山之中。”孟韬低哑着声音道。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心里俱是咯噔一下,可回过头来仔细想,虽是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拿我女儿做要挟,让我帮他们遮掩。”孟韬道,“如果我不答应,他们便将我女儿当药人,把蛊虫种在她身上做试验,我没有办法,我见识过那些药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不忍心我的女儿也变成那个样子,我、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
  陆桑桑听得只觉得气血翻涌,想骂人却又骂不出口,孟韬说到底也是受害者,他也是身不由己,但为虎作伥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却不可能得到原谅。
  “既是为了替他们遮掩,当初我们刚到宣州,你为什么毫无保留将失踪人口的卷宗拿给我们?”裴凤问。
  孟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失踪人口的事人尽皆知,即便我藏着掖着,你们在街上一打听还是会露馅儿,与其让你们怀疑我,倒不如我自己坦白,至少你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只是没想到,最后露馅儿的是我自己。”
  “你与他们配合了这么久,对他们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很了解了吧?”陆桑桑问。
  她话音一落,孟韬便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就是该自己拿出真东西的时候了。
  “我每次去就是看望我女儿,一些机密之事澹台靖并不会让我知晓,甚至有时候我上山根本见不到他。”孟韬说这忽然停了下来,眉头微皱,“但除了他,我在那儿还见过一个神秘人,不管什么天气都是黑色斗篷从头罩到脚,看不清容貌,不过从身形看来是个男人,高挑瘦削,澹台靖叫他……殿下。”
  “殿下?”陆桑桑与裴凤四目相对,这身份就有些特殊了。
  被称为殿下的那必然是皇室中人,最契合的那就是豫王容景了,可容景在盛京啊!
  “鬼山上他们的人有多少?”独孤鸿问。
  “据我目测看来,护院的药人在一百左右。”孟韬道,“除了用作试验的药人,主导此次试验的我见过的只有三个,澹台靖,那位神秘人,还有一个是澹台靖的下属。”
  陆桑桑:“那些用作试验的药人中还有没被种蛊的吗?”
  “有,那些新被送上山的药人会被关在一个地下密室里,我女儿就在其中。”孟韬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硬来了。”裴凤面露难色。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想先将我女儿救出来,再想办法解决他们,但……”孟韬顿了顿,“只有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想也知道,这种事他不会对任何人讲,即便是忠心耿耿的属下高泉。
  “哦?凭你一己之力,你还想过将你女儿救出来?”独孤鸿有些好奇。
  “其实他们的守卫看似严密,但也有漏洞。”孟韬道,“想要进那院子也不难,只要在左臂上系上红巾,那些守卫便跟死人一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怕就怕在被那三个人发现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戴上红巾就可以自由出入?那岂不是只要我们攻上去的时候全部左臂戴红巾,那些人便不会攻击我们了?”裴凤大胆猜测。
  孟韬摇头:“并非如此,那些守卫对戴红巾的人视若无睹,是在控蛊之人不下达命令的情况下。”
  陆桑桑了然,复又陷入烦躁和失望之中,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早了,先休息吧,明日再议。”独孤鸿看了看陆桑桑道。
  几人从孟韬的书房出来,陆桑桑注意到独孤鸿的脚步在廊下略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陆桑桑待她走近小声问。
  独孤鸿压低了声音:“可能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方才好像有人在书房外。”
  “偷听?”
  “不确定,”独孤鸿摇了摇头,“不过孟府仆人本就少得可怜,都是孟韬的人,该是没必要来偷听的吧!”
  陆桑桑没太在意,直到第二天早上发现林云初不见了,这才惊觉大事不妙。
  如果昨夜偷听的人是林云初,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动作,她与炼蛊这件事有什么样的联系?
  想到这儿,她灵光一闪,总算将这些琐碎的线索全都串到了一处。
  林云初是为寻容巡才到宣州来的,澹台靖叫那神秘人“殿下”,昨晚偷听到他们的话今早人便不见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个炼蛊的人是容巡,容巡根本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