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朕的手枕得可还舒服

  百十号人已经洪水一般围了上来,但见已经没有后路可退,几人赶紧将面巾拉至鼻子上,以防被人认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来掘人坟,就不怕遭天谴吗?”一个扛着锄头的大汉声如洪钟,朝他们怒喊道。
  宋黎:“大家听我们说,我们只是……”
  “别听他们解释,这肯定是那些专门挖未出嫁姑娘尸身去结阴亲的盗尸团伙。”有人直接打断了宋黎。
  “不不不,我们不是……”
  “大家跟我上,抓他们去见官……”
  “上,给老陶讨回公道!”
  百十人的围堵渐渐收拢,他们五人中除了仵作其他四人身手都不错,按道理说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可这些都些无辜的百姓,他们在只能防守不能进攻的情况下别说是脱身了,甚至挨两下都是不可避免的。
  宋黎护着仵作大叔,一边徒劳地还在解释什么,一边挨打。
  “你们再打一下试试,我要还手了啊!”宋黎抱着头放狠话。
  “还手?你还一个试试……”说着棍子便朝宋黎身上而去。
  一时间乌泱泱的喊打声四起,就连容潜都没能躲过。
  陆桑桑眼见容潜用脊背生生给自己挡了一闷棍,当即就慌了神,差点一脚退进了没来得及掩埋的坑里。
  再这么下去,他们定是跑不了的了,陆桑桑一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一把捞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矮胖的妇人。
  她将人锁在自己手臂间,匕首抵在那妇人咽喉处大声喝道:“全都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方才还一片混乱的场面立刻变得安静。
  “是我老婆子,大家快快快停手,别打了。”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惊慌地喊道。
  “你快放了李婶儿。”陶父朝她喊。
  陆桑桑环顾四周,这才道:“你让所有人放下武器,都往后退,给我们留出一条路。”
  陶父将手一抬:“大家后退。”
  众人试探地慢慢将手中的铁锹、锄头……放下,往后退了几步。
  “只要你们放我们走,我不会伤她一根头发。”陆桑桑挟着那胖妇人朝中人让开的那条道后退出去。
  韩章与宋黎赶紧将拴在不远处的马牵了过来,宋黎先将仵作大叔扶上马。
  陆桑桑一边警惕地瞪着众人,一边看向容潜,后者朝他一颔首,她便猛地将妇人推出去,旋身一跃跨上马。
  驾——
  几人顶着肆掠的寒风消失在黑夜中。
  陵王府。
  周管家一边啧啧有声,一边给韩章身上的伤上着药。
  也就是在这时候,韩护卫才有些羡慕主子和宋黎那个傻缺。
  同是受了伤,主子有陆小姐亲自上药,宋黎那个傻缺有瑞珠嘘寒问暖,而自己……他看看周伯,罢了,好歹他还是有人关心的。
  东厢的寝房中,容潜上身半裸,露出脊背和手臂上被打出的淤青,陆桑桑用手试探地碰了两下,就换来男人嘶嘶的抽气声。
  “疼啊?”陆桑桑捧着药膏问。
  倒也不是多疼,容潜想,就是她摸得有些痒痒的。
  “疼。”男人斩钉截铁道。
  “那你忍着些,我给你上药。”陆桑桑说着,挖出一坨药膏敷在他背上最大片的淤青上,这是替她挡的那一闷棍,她知道。
  男人半垂着凤目,抿着薄唇,女人在他背上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药膏冰冰凉凉,她的指腹却带着几分温热,先是在他肩胛处轻揉地将药膏推开,然后慢慢加重力道从上肩胛伤处顺着脊背斜斜向下推了过去。
  “可能会有些疼,但这瘀青不推开,以后只会更难办。”陆桑桑一边解释一遍认真地给他推揉。
  受伤这种事在容潜身上不算罕见,瘀青必须得揉开这种常识根本用不上她来解释。
  “刚才仵作说他最后检查了阿月被咬的那只手,虽然尸身已经腐坏,但她手上那里确实能看出有一个伤口愈合的痕迹,非常小,应该是蛊虫破体而出时留下的口子。”容潜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口道。
  “从蛊虫破体而出到阿月死,中间时间不长,而这个伤口也断不会很小,她是如何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且是没有上药包扎的情况下让伤口愈合这么快的?”陆桑桑很是不解。
  容潜摇头,这大概只能等查清楚那“断阳蛊”究竟为何物才能解释得清楚。
  “对了,”陆桑桑忽然想起什么,“阿月被咬的第二日,我随口问过祝芸阿月的手怎么样,祝芸告诉我,她们带阿月到医馆的时候,她手上被咬的伤处已经止住血了。”
  男人眉头一跳:“哦?那就更奇怪了。”
  那样的伤口一会儿时间就止住了血,是不是也与断阳蛊有关?
  “好了。”陆桑桑放下药膏,给人把里衣披上。
  容潜系好衣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丑时过半了。“陆桑桑道。
  容潜穿好里衣却没有接她递来的中衣:“都这么晚了……”
  陆桑桑琢磨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良久犹豫道:“要不了多久就到早朝时间了,皇上不若就在此处休息?”
  “如此甚好。”
  陆桑桑:“……”
  竟然都不客气一下?罢了,不管怎么说千金之体也是为了她才受伤的。
  陆桑桑跟阿曦在一个床上挤了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便被瑞珠唤醒了。
  “怎么了?”陆桑桑稀松着睡眼,她这刚睡着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皇上该早朝了!”瑞珠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王爷,放轻了声音道。
  陆桑桑迷瞪了片刻:“哦,我知道了。”
  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
  “小姐!”瑞珠又唤了一声,这回陆桑桑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无意识搭了一声,“唔?”
  “圣上夜宿陵王府,这会儿要走,于情于理,您都该起来送送的。”
  瑞珠说得一点儿不错,别说容潜是一国之君了,就是普通客人来到家里做客,走的时候主人家不得亲自送送啊?更何况人家是天子,往大了说,这是大不敬。
  陆桑桑咕哝了一句什么,将身边的阿曦往外推了一下:“这个才是王府的主人家,你抱着他去送送皇上。”
  瑞珠不敢想象她抱着睡着的小王爷去送皇上上朝的画面。
  最终陆桑桑还是被瑞珠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披着氅衣披头散发梦游一般被人拉去了府门口。
  容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个女人闭着眼睛靠在大开的门边左右打晃。
  “都神志不清了,还让她出来做什么?”容潜走到陆桑桑面前,那人都一无所觉。
  瑞珠垂着脑袋没敢搭话,陆桑桑已然站着睡着了,呼噜起了轻微的鼾声,脑袋靠着门边往下滑,眼见着再下去就要摔个四仰八叉了,容潜赶紧伸手接住了她脑袋。
  周围静悄悄,周伯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宋黎韩章跟在男人身后,王府的下人们整整齐齐列在两侧个个瞪大眼睛,强打精神恭送天子离府,唯有这个“寄人篱下”的陆小姐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天子面前直接睡了过去,还睡得挺香。
  容潜撑着她脑袋的手僵了片刻,真想问她一句:朕的手枕得可还舒服?
  想是这么想,男人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打扰她。
  王府上下就这么在寒冷的夜里眼睁睁看着当今天子一把横抱起了他们的陆小姐,一路穿过长廊,将人抱去了东厢。
  容潜回来时,特意停在瑞珠面前:“下回便不必叫她来送了,省得还累朕跑一趟。”
  “是。”瑞珠忙应道。
  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陆桑桑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思。
  躺着床上半阖着眼神游了不知多长时间,昨天发生的事情才慢慢回转入脑海。
  他们去掘了阿月的坟,开了人家的棺,被一大群人围着打,容潜为了保护她受了伤,然后……然后他在府里过了夜……
  在府里过了夜?
  陆桑桑视线在帐顶一转,然后看向周围的摆设,这里明明是东厢房啊!她明明记得昨晚她跟阿曦睡在一起的。
  她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
  她睡着以后对容潜见色起意,就、就自己跑到这里来,把人给……糟蹋了?
  不会吧,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瑞珠!”她颤着声音将瑞珠喊道床前,“我怎么会在这里?”
  瑞珠将昨晚的事说给她听,听完后某人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
  今日不用当值,她便安安心心在家休息,下午跑了一趟大理寺却没能从仵作许叔那儿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但却在回府的路上遇上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林姐姐!”
  她经过蕴泽院刚好碰上从里面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出来的林云初。
  几年不见,林云初似乎变了许多,不是时间刻在外貌上的变化,而是眼神。
  从前的林云初,眼中是未曾被苦难侵袭过的岁月静好,娴静里带着几分天真,而今却是蓄满了疲惫和淡淡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