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竟敢给我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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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捧着糖饼看着陆桑桑背对自己坐着,忽然有些感慨。
想他堂堂一国太子,就算当年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都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陪着一个女人在一个破旧的面馆吃面,还会被使唤着跑前跑后,当真是世事难料。
“糖饼,还是热的。”容潜把油纸包好的糖饼放到她面前。
“谢谢。”陆桑桑拿起糖饼咬了一口,外皮酥脆,里面的糖溶成糖浆薄薄一层贴在饼上,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你别看我,你也快吃,趁热吃。”陆桑桑有些心虚道,“一会儿面该坨了!”
“嗯!”男人没多想,夹起盖在面上的鸡蛋吃了起来。
陆桑桑吃着糖饼,视线却一刻都没离开过他,一个煎蛋他吃了六口,嚼了二十五下才吃完。
煎蛋吃完了,容潜却没接着吃面,反而去喝了面汤。
陆桑桑肉眼可见的着急起来。
直到他放下面汤碗,夹了一口面吃掉了,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叛军若是军临城下,我该拼死一战还是开城迎敌?”容潜吃着面,忽然问。
昨夜他与林太傅谈到这件事,虽两人意见一致,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陆桑桑心想开不开城门这事儿从你吃第一口葱油面的时候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但还是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开城吧!”
“你也赞成开城?”容潜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让我拼死一战。”
陆桑桑不满道:“怎么,你觉得我是个莽夫?”
“怎么会,”男人也笑,“美人计、苦肉计你用的比谁都熟练,哪里会是个莽夫。”
陆桑桑:“……”
没想到居然被看出来了。
“只是觉得武将出身的人应该会以不战而降为耻辱。”容潜说。
陆桑桑抹了抹嘴角上的饼渣,认真看着他:“正因为见惯了战争,才知道安安稳稳的生活对百姓来说有多难能可贵。”
“昨天枫城大开城门迎叛军入城,杜守备自戕谢罪,其实百姓们是不会怪他的,他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罢了。”她道,“你开城迎敌进京,绝对不是懦弱,只是在自己的自尊心和无辜百姓的性命中,你选择了后者。”
“再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相信你都是对的。”陆桑桑见他一碗面已经见了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除了带你离开盛京这件事。
“当真?”容潜问。
“当然是真的!”陆桑桑笃定道,“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的。”
容潜忽然想起父皇离开盛京之前跟他说的话,晋阳候府的倾塌,陆家的家破人亡,不是歹人所为,幕后黑手就是他容家!
如果,如果她知道了这些,她还会这般承诺他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
罢了,眼下还不知明天会怎样,或许他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
“你出城的时候替我给宣裕侯送上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陆桑桑问。
“射杀明月郡主的凶器。”容潜说起此事的时候眼中的温度缓缓退却,“只要宣裕侯不傻,他便能猜到杀死她妹妹的人究竟是谁。”
陆桑桑点头:“其实我觉得宣裕侯大概在澹台明月的死讯传入宣州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谁了,只是越州和秦州已经将此事推到了风头浪尖,他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了。”
“不错,而且入了盛京,这三人的结盟是强是弱才见得真章。”容潜道。
“那支箭……你放在哪儿?”陆桑桑想了想问。
“书房,送你走的时候,我会拿给你。”
“哦……”
容潜见她吃完面,掏了钱放在小桌上:“我们走吧!”
“好。”陆桑桑起身,谨慎地观察着容潜的表情,只见他甫一起身,就晃荡了一下,她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怎么了?”
男人使劲儿闭了闭眼睛,甩甩头,再垂目看向陆桑桑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给我下了药。”
陆桑桑听出来这话不是再问她,而是肯定。
男人话音方落,浑身便已经没了力气,困意袭来仿佛一只从深渊中伸出来的手,将他拉入那无尽的黑暗。
“小心!”陆桑桑咬牙架住男人的胳膊防止他摔倒。
一旁的大叔忽见这一变故也吓了一跳,忙将凳子给人挪好:“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帮您请个大夫?”
“不必,多谢。”陆桑桑朝他道。
正此时韩章驾着马车从一个小巷中拐了出来,停在面馆前。
两人合力将人抬进马车,长扬而去。
“老太婆,你说……他们这是什么人啊?是不是谋财害命啊?”目睹整个过程的老板有些惊讶又有些后怕。
“别瞎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快干活。”老板娘亦是被吓到了。
这什么世道啊,前一刻还亲亲热热吃饼吃面,后一刻就把人抬走了。
真是可怕。
“韩章,再去一趟太子府。”陆桑桑再马车里吩咐。
瑞珠不解:“王妃……不是,小姐,你交代韩大哥要收拾的东西奴婢都收拾好了,周伯也安顿好了,我们还回府做什么?”
“有个东西忘了拿,”陆桑桑道。
韩章驱车赶到太子府,陆桑桑直奔书房而去,他说的那支射杀澹台明月的箭,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与之一起找到的还有她曾经送他的那只貂皮暖手筒。
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居然还放在一只酸枝木的盒子中保管着。
想是这么想,陆桑桑却只犹豫了一秒,便将其一并带走了。
载着大顺太子殿下的马车离开太子府,又经太傅府停留片刻,而后踏着月色从西城离开。
天大亮的时候,容潜似乎有了要清醒的迹象。
“小姐,公子他……好像要醒了。”瑞珠第一个发现,感紧摇醒了陆桑桑。
陆桑桑的腿都快被枕麻了,她扶起男人的脑袋赶紧抻了抻腿,才又将人放下,仔细观察了片刻。
容潜睫毛微动,怕是真的要醒了。
“快给我倒杯水。”陆桑桑忙道。
瑞珠递来水,陆桑桑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药一股脑抖进水杯中晃了晃。
刚做完这一切,容潜就睁了眼,但一见陆桑桑,男人眼中便满是怒意:“陆桑桑……”
“我在。”某个心虚的人不太敢与容潜对视。
“你竟敢给我下药。”男人咬着牙,但浑身尚且无力,这份威胁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是,事儿是我干的,”陆桑桑抿抿唇,将人扶起来一些,把水递给他:“要杀要剐,你先喝口水再说。”
容潜不疑有他,他怎么会想到这女人胆大包天,敢连着给他下迷药。
瑞珠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子喝下那杯水,训了小姐没几句,便又靠着软枕斜斜躺了下去。
“小姐啊,总不能一直让人昏睡啊,等公子醒的那一天……”瑞珠满是担忧,“您就要,自求多福了!”
陆桑桑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心虚:“不、不是什么大事,总归他不会杀了我。”
“韩章,现在到哪儿了?”
“回小姐,刚出宛城,傍晚的时候能入枫城。”
陆桑桑盘算着,容潜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进枫城了,到时候容潜就是醒了也来不及了。
元帝天没亮便接到林太傅的消息,陆桑桑已经将容潜带出盛京了。
“叛军到哪儿了?”元帝说话已经不算清楚了,嗓子里一直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林太傅面露悲戚:“回陛下,恐怕午时便要到达东城城门。
元帝似乎是昏睡了片刻,良久才又动了动眼皮,说道:“送朕去皇陵吧!”
“是。”秦公公领命悄悄退了出去。
裴太尉与谢予安并肩站在城楼上,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听着将士来报叛军的队伍越来越近,谢予安微微仰头眯着眼迎着正午的阳光。
“太尉大人,放出消息吧!”
裴熹沉默良久,方艰难地点了点头。
言季、澹台靖和魏蹇大兵压境,便传来一个对他们来说十分之好的消息——元帝吊死皇陵,殉国了。
言季胜券在握,叛军犹如一张巨网将东城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我说,你们陛下都没了,你们还在这儿做无谓的挣扎,有什么意义?”言季声如洪钟,虽是仰头看着城上,却是已经带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大顺天子驾崩,自然由太子即位,尔等依旧是乱臣贼子!”裴熹胸膛起伏不定,大声唾骂。
“哦?太子即位?那请问你们的太子殿下又在哪里?”言季早已得到消息,容潜老早就秘密离开了盛京,不过他已经在所有他们占领的地方下了追捕令,容家子嗣一个不留。
裴熹被他的话气得血气上涌。
“不过这容潜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至少我听说他之前开城驱散了不少百姓。”言季道,“对了,盛京的百姓现在都走干净了吗?”
他这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
“我想应该不会,总有那些已经跑不动的老骨头,大概想着死也要死在生他养他的土地上。”言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