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都由你决定

  屋里安静下来以后，陆桑桑却没再睡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
  朝中除了容潜和沈砚，几乎已无可以率兵之人，而言季跟澹台靖都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悍将，魏小侯爷虽然初出茅庐，但他身后还有一个曾经叱咤战场多年宝刀未老的老侯爷做后盾。
  秦、越、宣三州一旦结盟成功剑指盛京，那么盛京便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西南、西北必须稳住，不能给京城拖了后腿。
  但若像赤熄族这样，三天两头与西南军交战，双方僵持谁也捞不到好处，军备粮草却不断消耗，最终只能两败俱伤。
  届时盛京自顾不暇，更不要说西南兵马粮草的供给了。
  克锡族当年被容潜重创，没个十来年是爬不起来的，眼下就是赤熄族这个不定因素了。
  独孤鸿受了刀伤，军医包扎后便靠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不过也仅仅是一会儿。
  他睡眠很浅，旁边有人看着他，那种感觉是如何也不能忽视的。
  他睁开眼，陆桑桑正坐在他床边喝着酸梅汤。
  独孤鸿眉头一皱：“谁准你喝的？不对，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不是给我喝的吗？陆桑桑看着手中还剩半碗的酸梅汤，有些茫然地问。
  明明是方才门口的守卫送进来放床边桌上的，她以为……
  “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是给我的。陆桑桑反应过来，嘴上说着对不住，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把剩下的尽数喝完，抹了抹嘴，“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你来看我？独孤鸿防备地看她，“哼，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陆桑桑开门见山。
  独孤鸿摆摆手，让旁边的守卫出去。
  “说。
  “从当年你们赤熄族得了我大顺西南五城以后，至今也已八年多过去了，这八年间赤熄为了打下飞天岭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想必殿下要比我清楚。陆桑桑说。
  “那又如何？
  “赤熄投入了这么多，可有半分收获？她再问。
  独孤鸿不说话。
  “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还折损了你们的大王子独孤昊。她说得直白。
  不提这还好，一提起来，三王子杀人的目光便开始削着陆桑桑的皮肉。
  陆桑桑微微一笑：“你别这么看我，战场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成王败寇。
  “哼，你们大顺也没捞着好处，还折损了一位大将军。独孤鸿道。
  陆桑桑知道他说的是陆封未到西南时，掌兵权的那位大将军。
  “殿下，咱们大顺的大将军能跟赤熄的大王子比吗？
  独孤鸿不说话了，说到底，他们的确没占到任何便宜。
  “我知道赤熄族为何明知西南是块儿难啃的骨头，却还依然咬着不放。你们赤熄人口太过密集，吃的住的都越来越紧缺，想要拓宽疆域缓解这样的压力，可惜赤熄一边与沼林接壤，一边与我大顺西南接壤，其他两面尽是海水，只能选择从我西南开刀。陆桑桑分析道。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独孤鸿打量着她，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赤熄百姓本就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却还要经历战争的剧耗，在我看来，赤熄与大顺继续抗衡下去，我们都将成为输家。陆桑桑说。
  “你说的对，你们大顺军将防线退居飞天岭以南，我赤熄必当不再继续骚扰。独孤鸿说。
  陆桑桑轻笑：“殿下，您这目光是否有些短浅？
  独孤鸿一愣：“你这话是何意。
  陆桑桑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殿下可以想想，在赤熄对大顺西南发起战争之前，赤熄为何能与大顺和平相处那么多年？
  “彼时赤熄尚可与大顺边境进行买卖来往，物物交换，而千秋道作为商道也对赤熄百姓开放，后来晋阳候关闭申、俞、陌、简、焱五城以及千秋道，这无异于断了赤熄三成百姓的生路。独孤鸿道。
  陆桑桑笑了笑：“关闭商道之事，你以为是晋阳候能左右的吗？
  “西南与赤熄贸易往来不仅对你们有利，对西南军亦有利，晋阳候巴不得两国能一直交好下去。陆桑桑说，“可惜大顺陛下不放心，西南本就是边陲之地，盛京鞭长莫及，再加上晋阳候在西南积威已久，若西南与赤熄联手，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才下令关了千秋道。
  独孤鸿嘲讽道：“皇室忌惮西南军，我们也是早有耳闻。
  “所以大顺与赤熄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陆桑桑意有所指。
  独孤鸿意会：“你的意思是，千秋道对赤熄族重新开放？
  “我认为是可以一试的。陆桑桑未给出明确的答复，毕竟这种事不是她说了算的。
  见他有些动摇，她继续道：“或者我可以做一下中间人？若是商道可以重开，那可是比将我送到你父王面前更大的功劳啊！
  “再说……陆桑桑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将我抓了送到赤熄王面前，我倒觉得你父王未必就有多开心。
  “你是杀害我王兄的凶手，我父王会不开心？独孤鸿觉得这话实在是可笑。
  “我若是偷偷潜入营地杀的独孤昊，那的确是小人行径，就像你们的探子掳走我们国郡主那样。陆桑桑这话有些不客气。
  “你……
  “殿下别生气，我只是陈述事实。陆桑桑赶紧安抚他的情绪，“可我是在战场上，两军交战时，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一箭射杀了独孤昊，成王败寇，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而今你擒我却只为报私仇，甚至用假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上，企图扰乱我军军心。我不得不承认战场上无论阴谋阳谋，只要能打胜仗，都可取。可若每个将士都如殿下这般……那咱们这仗便不用打了！
  “况且当初我军带回你们大王子的尸体，可有对其凌虐侮辱？陆桑桑问。
  独孤昊没有回答，当初是他带军前去讨要王兄的遗体，他记得。
  西南军没有为难他，甚至将王兄的尸身整理得很干净装在棺木中运出来交给他的。
  “赤熄王是位大英雄，你把我送到他面前，指不定他还会给我个痛快。陆桑桑过说，“也挺好的。
  “你又做不得大顺陛下的主，你说的话，我能信吗？独孤鸿半信半疑。
  “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我。陆桑桑道，“反正我人在你手里，你是想把我送给你的属下，还是将我送到赤熄王面前，或是我们合作共赢，都由你决定。
  “我走啦！她朝他摆摆手，潇洒离去。
  又过了半个月，陆桑桑的伤基本都好了，独孤鸿也没说究竟要把她怎样，只是一天三顿养着她。
  这半个月她往外头跑了四次，可惜次次都是还没能下一楼就被抓了回来。
  其实陆桑桑也不太着急，总归她在西南军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要陆封不自乱阵脚，赤熄军占不了便宜。
  她就是有些想阿曦了，不知道那小屁孩儿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会说更多的话了。
  还有，她很想容潜。
  不知容潜知不知道她已身死的消息，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呢？
  估计也没时间伤心吧，毕竟秦、越、宣三州起兵在即，他要扛起的是天下大任，也许只能在偶有休息的时间才能想想她吧！
  啧，她突然捧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真的太自恋了！
  嘭——
  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踢开，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这回是怎么也支撑不住了，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始作俑者看一眼那门板都不曾，阴沉着脸朝她走了过来。
  陆桑桑赶紧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你昨天又偷跑了？男人咬着牙问。
  陆桑桑再往后退一步，她发现今天的独孤鸿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似乎更加危险和可怕。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之前也不是没跑过。再说，这不是没跑成功么！
  “你还有理了？独孤鸿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这个女人还真是知道怎么气他。
  陆桑桑忽然想到什么，转而凑近了他：“申、俞两城没保住，拱手让给尊硕王了？
  她听阿梓说，这两日他们殿下要去申城交接，独孤鸿的意思是想办法在赤熄王面前保住这两城的管理权，不过目前来看，怕是此行不太愉悦。
  “哼！男人的神色已经告诉了她结果。
  陆桑桑啧啧两声，嘀嘀咕咕：“你在尊硕王面前受了气，就发在我身上，我一个弱女子，殿下可真是很好意思！
  “你说什么？心里本就窝着火，独孤鸿面目狰狞。
  外面的两个守卫正叮叮当当默默将那被踹坏的门七拼八凑装了起来，陆桑桑看了一眼，又转向独孤鸿：“你没跟你父王说你把我抓了？
  独孤鸿看了她一眼，大剌剌往她之前坐的位置上一坐，毫不客气给自己斟了杯茶就喝了起来。
  如果他没把抓了自己的事抖露给赤熄王，那说明他对自己上次重开千秋道的提议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