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出狱

  元帝坐于案后，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容潜。
  “你跪着再久也没用，哪有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得了的道理？”元帝翻开一本奏折，慢条斯理地看着，“你一天不答应朕的要求，便一天不能将陆桑桑从天牢接出来，毕竟屯私兵它不是小事。待到了正月十五，再拖下去就不像样了，朕只能斩了她了。”
  “再说……”元帝锁眉看他，“朕这是给你赐了门亲事，这是喜事，顺手还能救陆桑桑一条命，一举两得的好事，你有什么可推脱的？”
  容潜抿着薄唇，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反驳。
  “那澹台明月如今才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儿臣如何能娶她！”
  元帝摆摆手：“这个你不必担心，你现在只需应下婚事。朕已经封她为郡主，待三年后她成年，你便将她从宣州娶来，做你的太子妃，身份也是相当的。”
  “难不成……”元帝一顿，继续道，“难不成你当真对那陆桑桑动了心？”
  “儿臣没有。”容潜跪得笔直。
  “没有便好，你得知道让你娶澹台明月，是为了在内可牵制陈氏，在外可掣肘言侯和魏侯。”元帝伸手让秦公公扶着起身，慢慢走到容潜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不是朕非得要为难你，而是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所有的一切便都不能由心了！”
  “帝王享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亦被这权利所裹挟，”元帝道，“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想清楚了，就去天牢把人接出来！”
  容潜晚上到的时候，守在外头的唐雨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磕磕巴巴把人拦住：“王、王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本王来提人。”容潜说着将圣上谕令拿给他看了一眼，而后开始找茬，“什么叫本王这个时候来了？本王什么时候来，还得提前通知你吗？”
  “小的不敢。”唐雨脑袋埋得很低，“王妃现在，不是，陆小姐现在不方便见您。”
  陆小姐？这是什么称呼？
  “不方便？她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可忙的？”容潜一把将挡在面前的人拨开，推门而入。
  里头的两人听到响动，齐齐朝门口看了过来。
  容潜在看到谢予安的时候，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
  陆桑桑刚捧起的碗慢慢放下，将谢予安给她送的食盒又原样盖好，推到他面前，小声道：“固之你先走吧！”
  固之？叫得可够亲密。
  谢予安起身但没带走食盒：“我看着你这些天日渐消瘦，这么下去身体要熬坏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留着吃吧！”
  说完便朝外走去，经过容潜身边的时候，还朝他行礼：“王爷！”
  容潜不理他亦不看他，谢予安却是面带微笑，行完礼就离开了。
  牢门没关，容潜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朝陆桑桑走去。
  陆桑桑在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站起了身：“你来啦！”
  “走吧！”容潜没看她，只拉着她的手腕要往外走。
  “去哪儿？”陆桑桑问。
  “回王府。”
  “……”陆桑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元帝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放了她，“你答应陛下什么了？”
  话甫一问出口，她便明白了，还能是答应了什么，不外乎是他的亲事。
  “陛下他，用我的性命要挟你是不是？”
  “什么要挟不要挟的？”容潜回头看她，挑着眉道，“听闻那澹台明月十四岁时便出落得灵动娇俏，是宣州出了名的美人，娶她可一点都不亏，本王乐在其中。”
  陆桑桑止步不肯再往前：“当真不是因为我？”
  “救你只是顺带。”容潜说，“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做了那么多夜的夫妻，你知道的，本王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陆桑桑盯着他沉默片刻，似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惜没有。
  俯身提起谢予安留下的食盒：“那走吧！”
  容潜不悦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你还带着它做什么？”
  陆桑桑看看自己的手：“吃啊！要不，浪费了。”
  她知道他跟谢予安不对付，两人见面就跟斗鸡似的，面上不表现出来，内心不知斗都多少个回合了。
  可是食物扔这儿岂不是浪费。
  男人夺过她手里的食盒，一手拉着她走出去。
  唐雨守在门口见两人出来，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拦，怀里就被塞了个食盒：“赏你的。”
  “啊？哦，谢王爷赏赐。”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踏着朦胧的月色朝宁王府驶去。
  “要不……我就不回……不去宁王府了。”这个时候用“回”这个字已经不合适了。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告别的场合。
  其实宁王府的每一个人她都很喜欢，爱唠叨的周伯、人狠话不多的韩章、脑子不太好使的宋黎、为她操碎心的瑞珠……
  可是一想到要跟这些人告别，她便莫名有些尴尬和害怕。
  上了车以后容潜便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听到这话，凤目微睁：“想好去哪儿了吗？实在无处可去，本王在西郊还有一处宅子……”
  “王爷这是想金屋藏娇？”陆桑桑反问。
  “娇是谁？”男人冷哼一声，“你？”
  陆桑桑也不恼，反而笑道：“多谢王爷好意，固之已经为我准备了去处，王爷不必忧心。”
  她已经练就了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说出来脸不红气不喘。
  提起了谢予安，容潜果然不再说话了。
  马车终于还是到了宁王府。
  容潜不看她：“毕竟在府中生活了五年，与周伯他们道个别吧！”
  说完便兀自下了车。
  奚山马场解散的时候，宋黎已经将宁王府的下人尽数转移，容潜初四回府，韩章与宋黎便将人都接了回来。
  若不是少了陆桑桑，他们甚至会觉得年初的这场大劫不过是一场梦。
  如今陆桑桑回府，最高兴的莫过于周伯了。
  毕竟自从王爷大理寺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阴阳怪气的了。
  “王妃您快坐，汤房正在准备热水，一会儿您去沐浴更衣，洗掉这一身晦气，出来咱们就用晚膳，老奴吩咐厨房做您平日里最爱吃的。”周伯见人下车，忙将人往里迎。
  陆桑桑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容潜，勉强对周伯扯出一个笑脸：“周伯不必忙了，我……我是来收拾东西的，马上就走。”
  “走？走去哪儿？”周伯又是惊讶又是茫然。
  虽说那个什么狗屁倒灶的和离书他是听宋黎说过的，王爷要娶一个乳臭未干的什么郡主也传的有鼻子有眼，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瑞珠听说陆桑桑回来了，连走带跑地出来迎接，刚见到人还没来得喜极而泣，就听见这么一通对话。
  她的主子，真要走了？
  “王妃要走，把奴婢也一起带走吧！”瑞珠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众人：“……”
  最终陆桑桑还是被留下一起吃了顿送别宴。
  饭桌上很安静，陆桑桑却是浑身都不自在，一个个不是苦着脸就是冷着脸，当然了在府中敢冷脸的除了容潜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好不容易挨到饭吃完了，陆桑桑来到厢房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瑞珠在房中一面抹泪一面给她收捡，一共才收了两件衣服这丫头就问了三次：“您真不带我一起走吗？”
  陆桑桑哑然失笑，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带，她的卖身契那是在容潜手中，哪里是她说带走就带走的，再说，她若真把人带走了，宋护卫还不得找着她拼命啊！
  “我不想伺候别的主子！”瑞珠吸着鼻子道，“奴婢笨手笨脚的，以后那什么郡主我肯定伺候不好，到时候挨打挨骂，您就忍心吗？”
  陆桑桑真没想到这丫头还会卖惨这一招。
  “不必担心，一会儿我走的时候交代宋护卫，让他好好保护你。”
  说到宋黎，小丫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一起走了，就撅着嘴默默收拾东西。
  陆桑桑收好东西，刚踏出厢房的门，迎面便撞上了容潜和周伯。
  男人冷着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最后视线落在她的包袱上。
  “奴婢告退！”瑞珠非常识趣，躬身离开。
  陆桑桑等着对方开口说话，然而等了半响也只等来了男人逡巡的目光。
  怎么着，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谁先认输呗！
  周伯脑瓜子一转：“王妃，汤房已经备好热水，您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洗个热水澡再走也好。”
  “不用……”
  陆桑话还没说完，便被容潜打断：“去吧，蓬头垢面去了谢府，谢大人该以为本王亏待了你。”
  说完不等她拒绝，又扭头吩咐周伯：“去给王妃点些银票！”
  “是！”
  陆桑桑无奈，拒绝又拒绝不了，只能放下包袱去沐浴更衣。
  她靠在浴桶中闭着眼，从大理寺出来一路到王府到现在，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当初嫁进来在府门口被为难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在宁王府将会过得水深火热，谁曾想到如今要离开了，竟还有几分不舍。
  只是再不舍，却还是不得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