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简直是无法无天!
随着考场鸣锣声起，几位考官们的心神跟着收了回来，离开时候不忘多看唐逸几眼，眼神里边就跟见到鬼似的。
张延玉目光深深看向唐逸，能够被那位公子关注果然是非常人也，如此才华即便是他也只能望尘莫及。
他心中微微庆幸，幸亏今日亲自过来监考，不仅亲眼见识了唐逸的才华，也对唐逸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此人不可得罪，也勿需过深交往。
不可得罪便是因为唐逸拥有如此才华，将来定是属于人中龙凤，他不过是翰林书院里边一个名不副实的主考官而已，得罪不得。
勿需过多交往则是因为唐逸是那位公子关注之人，但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若是不明不白就跟唐逸牵扯关系，连他都会被拉下浑水。
想不到这，张延玉轻扬袖口，转身向着高堂走去，却不知身后的唐逸抬起眉头，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任何事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关注，或许是唐逸自我判断的错觉，亦或者是想太多，总之今日从进入考场开始，这位主考官总是若有若无的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方才做到第五道题目的时候，他能够清楚感觉到，周围的考官情绪有些激动，想来是因为他短短半个时辰写出一道赋题出来。
不过，这并不是主考官如此激动的原因，昨日在跟孙院长谈论时，他曾提到过，这些主考官都是来自江南，原本应该监考金陵姑苏的考生，今年却是临时抽调他们来江南。
临时抽调。
这四个字有些耐人寻味，大乾的科举制度非常完善，其阅卷制度也十分严密，建立了锁院制度和誊录制度。
按理说，考试开始之前，临时抽调可谓乃是考场大忌，但朝廷却突然这样做了，个中缘由唐逸并不打算去深思，但从主考官的态度他能察觉到，他认识自己，而且在关注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位主考官是第一次见识。初次见面就如此关注，若仅仅只是因为第一场考得第一名，这样的借口未免有些不够牢固，所以是有人需要这位主考官关注自己。
能够临时抽调监考，能够命令主考关注，拥有如此权势，却不惊动朝廷，甚至瞒天过海似的悄然实施出来，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名字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事实上唐逸本来不打算做第五道题目，做完四道题目之后，至少能够保证他进入到第三场考试，但看到主考官站在身后，心里微微思量，便决定继续将第五道题目做完。
人云亦云是一种很神奇的传话方式，话语里边传话人总喜欢添油加醋加入个人的感情色彩，不知道这位主考官会如何描述他呢？
唐逸伸了伸懒腰，考个试都不能让人安生，这些人可是真够麻烦的。
正对面的冯青云已经收拾好东西，起身恰好跟唐逸对视一眼，他冷哼一声，嘴角露出挑衅的弧度，想来这五道题目他应该写了不止三道。
走出贡院外边，考生们开始争相讨论题目。
有人欠身行礼，笑道：“徐兄，你这几年游历江河山川，这第一道题目定是难不倒你吧？”
另一人仰天叹息，说道：“我一直都在南方游历，未曾到过秦岭以北啊！”
那人又问道：“唉，不知道徐兄写了几道题目？”
“在下最喜饮酒，这第三道行酒令倒是难不倒我。前后也就做了两道题目。”
“往年也不过只考两道题目，徐兄如今能够写出两道出来，已是胜过很多人了。”
姓徐的书生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几年这科考当真是有意为难我们这些书生，出的题目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往年也不过才两道题目，今年竟然出了五道题目，我就不信有人能够写出五道题目出来！”
另外一位书生点了点头，说道：“五道题目都写出来，已经不能用常人比拟，简直就是妖孽禽兽了！”
刚刚走到贡院门口的唐逸，忍不住咳嗽一声，低着头向着远处的树下走去。小媳妇沈清柔跟宝贝徒弟许蛮蛮，早已在外边等候着。
两位姑娘眉目如画，许蛮蛮直接问道：“这次考得如何？我方才听闻今年诗赋出了五道题目，很多考生只写了一道。”
唐逸想了想，说道：“懂得写的，都写了。”
许蛮蛮脸色惊咦，忍不住说道：“难不成前辈你又全都……”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忽而传来嘈杂声响，唐逸寻着声响望去，看到一大堆乌泱泱的百姓向着他们这边跑来，有人拿着铁铲，有人拿着木棍，有甚者更是手提砍菜刀，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急忙向着唐逸这边走来。
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两位姑娘花容失色，唐逸目光微凝，他将两位姑娘护在身后，很显然这些人是来者不善。
“他就是那个唐废物？？！”
“终于是等到他出来了！害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今日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不过是一个掉了官职的人而已，明明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凭什么啊！”
“我可是全部身家都压进去了，不是说好的他定是考不上的吗！他考场明明什么题目都没做，凭什么能够考第一！”
百姓们一个个骂骂咧咧，远处沈家的车夫连忙跑过来。
这马夫模样生得隽秀，穿着一件青色棉衫，看模样也就十七、八岁，他手里持着一条鞭子，表情狰狞望着周围的百姓，大声怒喝。
唐逸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夫扬起马鞭，“呯”的一声打在地上，急声说道：“姑爷，你们先走。这里交给六子来解决，他们这些渣子，前些时日去赌庄押注，一个个押着姑爷定是不能考中。
如今姑爷得了排名第一，他们心中不服，认为是姑爷害他们倾家荡产，如今跑来贡院围堵姑爷了。”
唐逸眉毛一挑，差点粗口大骂！你们TMD拿劳资的排名下注输了就算了，还敢敢怪罪到劳资身上？
看着围堵人群，远处某个角落看到冯青云正一脸得意的看向他，那模样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样子。
吵吵囔囔的声音，在贡院远处的街道外边一时间成为了景观。
贡院几位考官听得异响走出来观看，其中一人便是张延玉。
张延玉脸色微沉：“贡院重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有知晓内情的衙役，将大体情况解释了一下。
张延玉怒道：“荒唐！竟有如此刁民！”
衙役赔笑一声，却是不敢回复。
张延玉稍微沉思，向着外边走了出去。
远处的唐逸向四周看了看，刚好大树的后边是一个肉贩子摆摊的地方，他走到肉贩摊位，将摊桌上的剔骨刀拿在手上，摇晃几下，还挺趁手的。
啪！
唐逸将剔骨刀砍在树上，冷笑说道：“虽然我现在不是朝廷命官，但我现在是大乾应考的书生，如今在贡院刚考完试，是受大乾律法保护的考生。听闻有人要跟我同归于尽。”
“杀人偿命这是犯法的。”
剔骨刀在大树刮下一层厚厚的树皮，看着锋利的刀刃，面对眼前的百姓，唐逸淡淡笑道：“假如有人要杀应试考生，我理应反抗，若是不小心杀了人的话……”
“杀一人是无罪，杀千万人亦是无罪。”
秋风从江南河畔扬起，吹拂得大树上的树枝啪啪作响。
吵吵囔囔的街道，立马犹如死寂。
躲在人群里边的冯青云，呆愣住了，想不到唐逸竟然如此硬气！
而后他心中大喜，闹得越大越好！
整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如今唐逸风头太盛，只怕再继续下去，这乡试的解元将会落到他的头上。
如此一闹才好，最好闹得两败俱伤，他一人坐享其成最好不过了！
“他不过是个丢了官职之人，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知县不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众人原以为唐逸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
直接说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们不过是平民百姓，因为所有的钱都压给赌庄，如今唐逸科考第一关得了第一名，所以才令他们方寸大乱前来贡院闹事……但他们并不想跟唐逸同归于尽，甚至他们说的话都是在说气话。
“同归于尽便同归于尽，反正如今人才两空，烂命一条。拉你这位大姑爷垫背，也算赚了！”
但终究是有胆大不怕死的人，这也得益于唐逸的名声太广，这几日的江南也都争相互传这位许家赘婿，知晓他之人贪生怕死，自然是不可能做出杀人之事，他手里拿着剔骨刀，恐怕也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叫嚣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某一瞬间声浪当中，一位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男人，嘿嘿笑道：“如今我的银两在赌庄里边取不出来，这都得怪你这个逸，若是不赔偿我的损失，嘿嘿嘿……你死了没事，后边那位小娘子可就得赔偿我的损失才行！”
这声音显得有些突兀，但随着这句话说完，众人明显感觉到，原本还淡定自若的唐逸，平静的目光立马变得冷峻极了。
街道上的叫囔声此起彼伏，不断从四周围传来，同时也传入沈清柔的耳朵里，她何曾面对这样的阵仗，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
许蛮蛮朱唇微抿，靠近唐逸后边，轻声说道：“前辈，不可意气用事，这些人都是输钱输红了眼，不然也不敢在贡院外边闹事！”
唐逸面无表情，便在这时，有个中年男人从人群当中冲了出来，看起来有些沉稳凶悍，似乎是不相信唐逸的话，伸出岩石般的巨拳，向着唐逸的面门而去：“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这中年男子年纪约有三四十岁，身材虎背熊腰犹如一面高墙，站在唐逸面前，后者穿着一身儒服，在他面前到这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一个拳头就能将他揍飞出去。
眼见着拳头已经到达面门，但唐逸却是面无表情，手中的剔骨刀一扬。
“撕啦”一声轻响，随着鲜血跟衣衫飞溅而出，那虎背熊腰的男子朝着后方的人群退了出去。
“杀人啦！”
“他真的杀人啦！”
“这逸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男子应声倒地，手臂连同胸口露出一道森冷血口，鲜血犹如小河娟娟的往外流淌。
唐逸静静站在那儿，手中的剔骨刀滴着血渍，地上那中年男人抽搐着，身下躺着一滩血水，唐逸到底还是收了手，不然可以想着他的脖颈动脉划过去，只是在他皮肤表层划了一下而已。
但这突然的一刀，周围真的是安静下来了，就连藏在许蛮蛮怀里已是哭成泪人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哽咽一声，愣住了。
张延玉见着如此一幕，也是当场愣住。
原以为唐逸是像他一样，都是苦读圣书的文弱书生，即便他文采斐然不错，面对这样的阵仗，但凡是个读书人都会吓得双股颤颤才对。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直站着不动的唐逸，脚步徐徐向着凶神恶煞的百姓当中走去，这些人原本想要龇牙咧嘴声色俱厉一点都不给这个逸好脸色，但接触到唐逸冰冷的目光时，却觉得胸口压抑极了，尤其是他此时手上拿着的剔骨刀，吓得众人纷纷向后退去，直接是被唐逸这股淡定且压抑的气势压得向后推开。
唐逸没有什么凶狠表情，只是从容前行，穿过了人群，走到那位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男人面前，淡定问道：“多少钱？”
贼眉鼠眼的男人脸色微紧，吓得连忙后退，支支吾吾说道：“我全部身家都压在你的身上，你说多少钱！你这逸，沽名钓誉，考场当中明明就没有答题，我不服！”
“不不不……”
唐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是问你压了多少赌注，我是问背后命令你的人，答应给你多少银两？值得你跑到贡院外边，如此卖命的叫喊？”
那男的眼皮一跳，冒出冷汗说道：“你别血口喷人！你害我倾家荡产，害我妻离子散！害我输掉所有银两！我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说吗？看来价格不低，他应该有跟你提到过，我是个无能姑爷，只要叫些人在贡院外边大闹，定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最起码闹严重一些，让我无法参加第三场考试，如此一来，赌庄的赌注继续进行，你也可以继续大赚一笔。”
在众人注视下，唐逸向着那男的慢慢靠近，手里拿着的剔骨刀，显得格外的刺眼，周围的百姓非常识相的让开一条道路。
这个时候，较为冷静的百姓，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那男人狰狞着嘴脸，怒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是血口喷人！你……”
“我压根就不指望你会承认。事实上，我不在乎是谁在指使你的，甚至你所谓的，害你妻离子散，害你家破人亡……嗯，这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下了赌注就得做好赔本的准备，更何况这件事情貌似跟我没什么关系。其实……”
唐逸的步子停在了那男的面前，笑着环顾四周，那男的表情颤颤，声嘶力竭道：“这里可是贡院，有着衙役，我就不信你敢乱来……”说道最后，话语显得苍白无力极了，躺在地上的大汉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唐逸轻声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是谁指使的，我可以原谅你刚才说的一些话。”
贼眉鼠眼的男人吓得脸色苍白，目光不由得瞥了角落某个地方，而后急忙转过头将牙关咬得紧紧的。
“人在情绪极度紧张的时候，最为容易的就是暴露内心的想法。”
唐逸脸上露出笑容，顺着那男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对上一张脸色苍白的面孔，冯青云故作镇定，但接触到唐逸的笑意时，有种被凶猛野兽窥视的感觉。
下一刻，那张和蔼的笑容立马与他那一双幽冷的眼神结合在一起。
原来是冯青云啊！
在冯青云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片刻间，唐逸做了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事情。
手上的剔骨刀呼啸而起，在唐逸冷漠的注视下，直接向着男的手臂用力砍了下去。
“啊——！”凄厉的喊声立马在贡院外边的街道传开。
叫得嘶声裂肺，
众人胆颤心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