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难不死
他刚看了一眼,只觉这盏灯仿佛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又立刻闭上眼睛,可眼前的明亮仍令他很不舒服,他又想伸手掩住,可刚一动,胸口登时传来一阵撕心般的痛。
他赶紧松了劲,可脑袋也痛得就像要裂开一般,喉咙中更像有把火在烧一般,他咬了咬牙,用力凝视,瞧向那盏灯后。
灯光后有一张脸,那是一张清瘦的脸,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胡子都已灰白,脸色看着也有些暗淡无光,只有那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
方承天很少看到如此老的人还有这么明亮的眼睛,让他不禁想起了师父。
如今王仙芝也被害死了,师父之死十之八九也是黄巢所为,可惜草军他也回不去了,李向荣、李大牛、高士元等人也不知所踪,他想报仇,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黯淡。
那老人瞧他睁开了眼,一脸的惊奇。
方承天目光扫视着四周,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他只能瞧出这里似乎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屋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老人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条人影,他只能瞧出似乎是个女子,但长得是何模样却看不清。
这时,那老人已经把住了他的脉搏,皱着眉头细细思量着。
而那个女子也正在快速往他这边走来,走得近了,他总算瞧清了她的模样。
瘦了,也憔悴了,如柳叶般的细眉间还藏着几分忧郁。
方承天张了张嘴,想要唤她,却只能沙哑地“啊啊”两声,再也提不起气来。
那女子离着几步远,呆呆望着方承天,玉手抬起,想要伸出,却又停下,似是有些不相信所看到的这一切。
她痴痴的看了方承天了许久,忽然咬住嘴唇,眼泪“刷”的一下滑了下来,可她的嘴角却又带着笑。
又哭又笑,泪落如雨。
卸去了白衣,换成了一袭蓝灰色的荆钗布裙,随意扎起的秀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那张清秀的脸上,也卸去了往日的冷漠,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温柔。
这样的南依霜,从未见过,方承天不禁看的呆了。
那老者不停地摇头,叹道:“真是神奇,老朽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事,你如此重的伤,能够不死已是奇迹,居然还能醒来了”
南依霜本来温柔地瞧着方承天,听了老者的话,不由眉头一紧,直接打断他,冷冷道:“怎么?你不想他醒来了!”
那老者怔了一下,道:“老朽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罢了。”
南依霜又瞥了那老者一眼,走到方承天身前,面上的冷漠瞬间化作激动与柔情,只听她轻声道:“你怎么样了?”
方承天忍着头痛摇了摇头,张开嘴巴正欲说话。
南依霜已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微笑道:“你重伤初醒,先就不要说话了,休息下吧,我去给你盛碗粥来。”
这些天,她一直为他准备着清粥,虽然老者一直觉得他醒不来了,可她却总是坚信他能醒来。
还好,他醒来了。
清粥上飘着几片绿绿的菜叶,南依霜喂得十分细心,每舀起一勺,都会先吹一吹,再用嘴唇试一下温度,才会喂到方承天的嘴里。
几口清粥下去,方承天顿觉似火烧的喉咙舒服了许多,终于可以沙哑着说出话来:“南依霜,蕲州”可他的声音却很虚弱,也说得非常费力。
还好南依霜知道他想说什么,已接着他的话道:“蕲州蕲州已经完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草军攻下蕲州后,屠了城”
方承天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这么一扯,疼得他冷汗直冒,可身上的疼,却没有他的心更痛,他颤声道:“思诗她”
南依霜哪还不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长长吁了口气,道:“上午我便去打听过了,蕲州城破之后,草军在蕲州大肆剽掠,城内的百姓,至少一半被屠杀,还有一半说是被驱出城外......”
她顿了顿,咬牙道:“你应该知道他们去哪了!”
方承天点了点头,驱出城外,怕是驱到了城外那座山上的舂磨砦中去了吧!
南依霜看了他一眼,道:“不过裴姑娘应该没事,据说破城之前,裴刺史便带着家人逃往了鄂州,朝廷派来招抚的宦官中使也逃去了襄州,而草军则分成了两队人马,一部分人跟着王仙芝及尚君长仍在江北活动,一部人人则随着黄巢北上了。”
方承天顿时松了口气。
南依霜将最后一勺清粥喂进他嘴里,见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微笑道:“还要再来一碗吗?”
“不行!”旁边的老者皱着眉,突然说道,“他现下的情况,喝一点点粥就行了,不宜暴食,否则对他的伤反而不好。”
南依霜看着那老者,脸上却现出了一丝疑色。
在方承天没有醒之前,她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老者的身上,可如今方小神医醒来了,那这老者说的话,她不自觉地便产生了怀疑。
她又瞧了瞧方承天,疑道:“不能再喝了吗?”
她只觉得自己若饿上几天,肯定能吃下一头牛。
方承天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老丈说得对,不能多食。”
他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多谢老丈相救!“
说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作揖,却被老者按住了肩头。
老者道:”你好好躺着,别乱动,不然将伤口撕开了,可就麻烦了。“
方承天只好缓缓躺下,冲老者笑了笑。
老者直起身子,道:”老朽这就去给你配副草药,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离去了。
南依霜坐到方承天床边,扶着他躺好,又为他盖上被子,柔声道:”等你休息些时日,我便带你去长安。”
去长安?方承天眉头一紧,他还想着身子好些了去鄂州,可南依霜却说要带他去长安。
南依霜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一样,笑道:“你这伤不好好养个三五个月,怕是难以痊愈,而我又有非常急的事需要去长安,可要把你一个人留下,我又不放心,所以你只能老老实实陪我一起去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