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我的阿鸢不见了?

  他下马,手里卷起长鞭,扔给一旁的马倌,快步跨入郡王府,顿觉着安静得不对劲。
  小厮早就开了门,迎他入府,朝着府里唱喏着:“郡王回府!”
  府内,栀子灯透着昏惨的光,廊下半挂的竹帘随着夜风晃荡,脚下石板路青苔暗生,府内寂寥,只有墙角的青青小草活泼窜出嫩芽。
  他眼前遮的白布,挡住眼前的一切,他只感知到府内安静的气氛,却看不到府内当下一片空寂。
  只听得周围有下人们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或是端盘或是提桶或是捧着盆的,还有拿着扫帚清扫的,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觉有异,甚至还觉得是阿鸢在与他恶作剧,随着小厮到内院去,穿过长廊时,他随口问道:“郡王妃呢?”
  小厮提着灯在前面,不作答,躬着身子,踩着小碎步,七折八拐,入了内院,道:“郡王,到了。”
  说着,小厮就上前来,要扶着眼疾的赵长离入院中。
  赵长离撇开小厮的手,自己上前,伸手摸着门,熟门熟路,入了院中,高声道:“阿鸢,我回来了!”
  殷切的想要得到回应的声音,在院中打了一个转,空荡荡,回到他身上。
  没有人应他。
  此时,身后的小厮上前来,低声道:“郡王,小的扶着你入屋吧。”
  赵长离振袖,道:“滚。”
  斥走小厮后,他悬着一颗心,一步一步摸索着,踏上了石阶,走到屋门前,手摸到门框边。
  门框是冷的,手伸进去,也是冷的,没有一点灯火的温度。
  “阿鸢?”
  赵长离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推开了门,跨步走进去。
  他熟悉屋内的一桌一椅一凳,他曾在这屋内,与泠鸢日日夜夜的缱绻,泠鸢还说过桌子太凉,椅子磕着她之类极其暧昧的话,他喜欢听,总是故意逗引着她说出口,还喜欢看她用手遮掩,害羞娇嗔的样子,还喜欢听她在耳边呢喃着他的名字。
  赵长离摸着桌子,沿着桌子摸到梨花木圈椅,再往前,他沉声道:“阿鸢,你别胡闹了好不好?”
  依旧没有人应他。
  小心翼翼的试探,满心的期盼,期盼着阿鸢能笑着扑到他身上,说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就像他当初少年时去边关,就盼着回来时,心里的姑娘笑着跑到他面前,说一声:“你回来了!”
  他以为,现在的自己,不会像之前的自己一样,盼得一场空。
  他以为,他的阿鸢永远是他的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看着她嫁做旁人妇。
  他以为,上天待他不薄,把阿鸢还给他,把他的家还给他。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真魂,如一具空灵走出屋内,就站在空荡荡的院中,嘴里喃喃道:“阿鸢,夫君回来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阿鸢,夫君看不见你,你快些出来好不好?”
  “阿鸢,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阿鸢……”
  他的阿鸢没有应他。
  他回到屋里,绕到书房、隔间、侧间、里屋……声音忽大忽小,听得他嘴里一直唤着“阿鸢”。
  没有人应他,下人们也不敢上前来与他回禀说话。
  最后,眼睁睁看着赵长离像是破竹一般,倒在院子中央。寂然无声,颓然无息。
  眼前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反正他觉得很冷——比北境极寒之地还要冷。
  一路风尘,一路刀剑拼杀,你夺我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易倒下,从未倒下!
  他知道,只要回家,他的阿鸢就能抚平他身上所有的伤,因为有阿鸢,所以,他一点都不怕。
  从北境,到盛都,一路上他心心念念盼着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怎么能不见了呢?
  阿鸢,你让我怎么办?
  我身上的伤,真的很疼很疼。
  阿鸢,你要是知道我身上很疼,会不会后悔躲着我?不来见我?
  一小厮脚下飞快,急匆匆上前,见赵长离倒在地上,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回……禀……郡王……宁……宁……王世子来了。”
  赵长离张开双臂,躺在冰凉的地上,没有说话,或者说,他现在除了“阿鸢”两个字以外,不会说任何的话。
  “你下去吧。”
  这话,是宁王世子旱韩承晔对小厮说的。
  “是。”小厮躬身道。
  小厮退下后,韩承晔缓缓走到他身侧,低头看了赵长离一眼,半蹲下来,拍了拍地上的尘土,撩起赵长离遮眼白布散落于地上的飘带,就这么坐在赵长离身侧。
  他难得的沉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用开玩笑的口吻,道:“需不需要我抱一抱你,安慰一下?”
  说着,还当真张开双臂,俯身要去抱他。
  赵长离扬起劈掌打下他的手,没有起身,仍旧是躺下的地上,冷声问道:“阿鸢呢?”
  韩承晔答非所问,仰着脑袋看看天上月色,道:“韩老太君身上不大好,盛都太冷,早早的就去了临安养病。”
  这事赵长离是知道的,他凯旋回程的路上收到了阿鸢寄来的家书,信中说韩老太君身体不适,章太医说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好好养着,熬过冬日后,身体就会好很多,阿鸢便让韩老太君去临安养病。
  信中还说:我在盛都等你回来。
  阿鸢没去临安,阿鸢说她在盛都等他回来。
  赵长离道:“阿鸢呢?”
  “你吃过饭没有?”韩承晔继续答非所问,拍拍他的肩,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来,道:“没吃的话,上宁王府吃去。”
  赵长离懒得听他这些废话,坐直起来,偏过脸来,问道:“阿鸢呢?”
  饶是他眼前蒙着白布,韩承晔依旧能感觉到他眼神里冒出来的寒光,凛冽得刺骨。
  韩承晔在这一道凛冽寒光中,冒着生命危险,依旧选择答非所问,道:“哦,对了,大宛十王子回大宛去了,还有那个谁,执素对吧?也去大宛了,后来听说那位去和亲的昌平公主身患重病,去世了,执素也就被赶出了大宛皇庭,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事,是泠鸢此前答应执素的事,将赵静雀从大宛皇庭中解救出来,让执素与她都远离皇庭,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