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韩承晔:不是我.
皇帝心中其实是有些慌的,这个大宛十王子,让赵长离搞什么舞曲?要是他从中做什么手段,谋害到他这个皇帝怎么办?
慌归慌,皇帝还是相信赵长离不会做这种事的,比起赵长离要谋害他,在场的众人中,他更加怀疑六皇子会趁乱谋害他。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中,六皇子面临的权力诱惑是最大的。
赵长离反倒没有什么权力诱惑,他这个皇帝死了,对赵长离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六皇子坐收渔利。
想来,赵长离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鼓来。
宫中其他乐工与善才舞伎涌上前来,腰间系着殷红绦带,横眉怒目,看架势,似是一曲破阵曲。
皇上心安,破阵曲这种曲子,听听也蛮好。
赵长离手拿牛皮鼓,腰胯下沉,手中鼓一拍,便是幽远的闷响,风沙卷起,脚下沉稳迈步,粗犷狂舞。
善才舞伎并举牛皮鼓,鼓声阵阵。
更显得幽远,一颗颗砂砾,拂过人面,狂风卷起衣袂,沙丘起起伏伏,残阳如血。
殿中霎时间,无人敢轻声细语,纷纷噤声,凝神静气,觉得不对劲。
破阵曲不是这个调子。
且听乐工吹着笙箫,并唱着:
稳稳的宫庭宴安,扰扰的边廷造反,冬冬的鼙鼓喧,腾腾的烽火烟。
的溜扑碌臣民儿逃散,黑漫漫乾坤覆翻,碜磕磕社稷摧残,碜磕磕社稷摧残,当不得萧萧飒飒西风送晚,黯黯的一轮落日冷长安。
他唱的是什么?
是《长生殿之惊变》。
这词中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唱的是三皇子战死时的悲歌,被赵长离以粗狂的鼓声敲打出来,显得更为凄凉悲壮。
那一场战役,三皇子本可以不死,若援军早几天来,若辎重早几天到,那么,谁都不会死。
中书舍人周大人知道,户部李大人知道,工部的张大人知道,兵部的钟大人知道,吏部的郑大人也知道。
皇上知道,六皇子也知道,大宛十王子也知道。
现在的他们都知道,当时的他们,却将边关的军情急报当做耳旁风,边关的将士在以命相抵,朝中的大臣却在大摆宴席,相互须臾奉承,想着如何加官进爵。
这些事,本不是什么大恶之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要加官进爵不是坏事。
而这些事,若发生在那个时候,却是罪大恶极之事,援军没有赶去,辎重没有抵达,全都因为这些宴席上的人。
盛都这个地方,若没有阿鸢,他赵长离是决计不会回来了的。
踏进这朝堂,见着这里头的波云诡谲,看着这里的人心,便觉得十分厌恶。
赵长离厌恶这些客套的虚话,鄙夷这些虚假的礼数,憎恶宫中每一场宴席。
所以,他在宴席上不理会旁人,把大宛十王子的话当做耳旁风时,众人都不敢说话,皇帝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心虚。
当时的赵长离若一念失闪,撑不下去了,那么,边民便要无以为家了,而朝中会如何呢?
边民不过是草芥,怎么会影响到盛都这个地方的安稳呢?
盛都照旧歌舞升平。
幽远的鼓声像是从辽阔的沙漠中传来,夹杂着风沙的干燥与日晒的味道,忽而沉闷,忽而激扬,迷蒙了众人的眼。
落日跌入沙丘,黑幕掩埋白骨。
皇帝的手紧紧攥着雕龙画椅扶手,神色难看,明明是破阵曲的开始,缘何变成了长生殿惊变?
是赵长离的示意。
皇帝脸色不好,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但却没有人敢出声喊停。
灯影晃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或明或暗,各有各的难看。
舞既然起了,赵长离若没停,便不会停。
脚下迈步沉稳,一踩一踏,若千军万马奔来,气势嚣张。
赵长离与在场众人,与高高在上的皇帝僵持着——为了边关那些将士的白骨。
皇上咬着牙,目光凌厉,怒火在眼中燃起,手捏着雕龙画椅扶手,几乎要将表面的刷的桐油抓下来。
赵长离这个时候,已经绝对不会自己停下来了,曲不终,鼓不止。
突然——皇上!小心!
这声,是泠鸢嚷嚷起来的,清脆敞亮,泼灭在场所有人的胶着。
沉浸与鼓声中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一盏酒杯往皇帝面前倏地砸去。
刹那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当真有人趁乱要谋害皇上?
韩承晔捏了一把汗,心猛地漏了一拍——我的天啊,当真成了暗杀?
皇上被吓得后仰,还未定神,那酒盏已被赵长离抬手横扫开——鼓声也随之停下。
酒盏啪的一声落地,摔落在六皇子跟前。
碎落一地,白瓷酒盏上好看的花纹四分五裂,尖锐的瓷片闪着烛光,白瓷上沾着乳白的酒色——是甜酒。
六皇子唇角被砸出血来,热酒糊了他一脸。
他碰了碰嘴角——疼,还烫。
宫里温酒的人把酒温得这么烫做什么?烫死他了!
护驾护驾!
酒盏已经落地,众人这才想起来皇上的安危,纷纷嚷起。
若皇上真有什么不测,就这些人的反应速度,皇上早就凉了。
皇上压下手,淡淡道:不必了。起身甩袖,负手而立,道一声:散了吧。
现下,他已然没有了心情再坐在这里享什么宴席,这一盏酒正好让他有借口散了席。
赵长离选的这首曲,也让在座众人如坐针毡,哪里还待得下去?
皇上叫了一声散了吧正如他们的意,心里如释重负一般,终于不用再在这里装作镇定了。
至于酒杯是谁砸的,无人知晓,或许是六皇子暗中砸的,或许是赵长离自己砸的,或许是大宛十王子动的手,又或许是韩承晔……应该不是韩承晔。
韩承晔是宁王世子,和宁王一样,平时不惹事,好好当一个尊贵的宁王世子就好,旁的事也不多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