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这位施主请自重

  确实是千辛万苦,赵静雁要蹚过河水,她也要蹚过,赵静雁穿着湿透的衣裳裹着斗篷,她也得穿着湿透的衣裳裹着大氅御寒。
  人赵静雁好歹是为了治病而来,她这纯粹是为了得病而来,更惨了几分。
  泠鸢脸上扯出淡淡的笑,道:没什么,就看看你要对我们雁妹妹做什么。
  未然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赵静雁,笑道:贫僧与赵施主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
  泠鸢想着,一会儿若要质问未然,未然恼羞成怒,对赵静雁不利怎么办?
  她冲着赵静雁伸过手,道:雁妹妹,天色渐晚,我们回去吧,你到我身后来。
  赵静雁弱弱地看了一眼未然,再看向泠鸢,她素来听话,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轻轻点头道:好。便走到泠鸢身后去了。
  泠鸢上前,与未然道:未然,你适才问我为何来着,我现在告诉你,我来这儿,是为了给雁妹妹治病的。
  未然淡淡道:原来如此。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泠鸢问他,道:不知未然高僧可看得出来雁妹妹得了什么病?
  未然看向躲在泠鸢身后的赵静雁,道:恕贫僧愚钝。
  泠鸢直视他那双带着悲悯的眼,道:佛家不打诳语。
  未然也直视泠鸢,道:贫僧未曾欺瞒泠施主,贫僧确实不知赵施主得了什么病。
  她这病,奇怪得很咧。泠鸢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负手其后,道:见到你一日,这病便好一日,不见你一日,病就重一日,你说,这是什么病?
  未然抬眼,又看了一眼赵静雁,问道:赵施主,她所言可是真的?
  赵静雁在后面点点头,低声道:嗯。
  未然恍然大悟般,道:哦,那兴许是赵施主方巾上的檀郎蛊所致,那是贫僧游历四方,偶然得的一种蛊,有蛊惑人心之效,中蛊者,对施蛊者心生爱慕,难以自拔,且还会伤及躯体,想来应该是贫僧那日将方巾送给赵施主,赵施主便在无意之中染上此蛊。
  他还腔调,道:这不是病,只是中蛊而已。
  而已?
  在一旁的白越看不下去了,又疑惑又诧异,道:你为何把这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未然偏过头,看向白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道:因为贫僧本就知晓此事,无需惊讶。
  泠鸢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此蛊何解?
  未然解释道:被下蛊之人能时常见到施蛊者,且平日用冰水浸身,不出三个月便可解,赵施主每日来贫僧这与贫僧闲谈,都需过那条覆了冰的河水,如此三个月下来,赵施主身上蛊毒可解,泠施主不必担忧。
  他解释时,都是清清浅浅的语气,不徐不疾。
  你为何要给雁妹妹下这种蛊?不等未然说话,泠鸢就忙道:你别说你给她那块方巾是你不小心给她,也别说是她不小心染上的,我不信,佛祖也未必信你。
  未然好像没有打算撒谎,很坦诚道:那确实是贫僧有意为之。
  为什么?让雁妹妹中了你的蛊,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便会时常来见贫僧,与贫僧说话。
  就为了这个?
  是。
  话说到这,泠鸢和白越都吓呆了,被吓呆的还有赵静雁,她是从来没想过未然居然会想要和她说话,她以为,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要见到他。
  泠鸢自己在脑子里理了理头绪,琢磨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了时常见到雁妹妹,所以给她下了什么什么……
  未然道:檀郎蛊。
  泠鸢点头,道:对,你为了时常见到她,与她多接触,所以你给她下了檀郎蛊?
  正是。
  未然重重点了点头,看向赵静雁时,还朝她笑了笑,一点都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泠鸢现在满头雾水,问道:你怎么就确定她中了蛊,就一定会来找你解蛊呢?这什么破蛊,不是常人能看得出来的,她要是因为这蛊被你弄死了……
  死不了。未然打断她,道:赵施主中了蛊,必定会寻医问药,若赵施主不来寻贫僧,则贫僧会亲自上门到赵府,给赵施主治病,无论是她来找我,还是我去找她,接过都是一样的。
  泠鸢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见雁妹妹?为什么想要与她多接触啊?
  贫僧与赵施主早有渊源。未然看向赵静雁,又轻轻一笑,道:赵施主,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往寒马寺一破旧院子里递送饭菜的事?
  赵静雁在他希冀的眼神下,摇了摇头,道:我……不大记得了。看他有些失望,立马改口,道:你等等,我再努力回想一下。
  赵施主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你不记得,是因为那时候你还小,也才六七岁的模样。
  未然慢慢走近她,缓缓道:当时寺中住持远游,寺中师叔与师兄弟看我不顺眼,便将我禁足,不给我吃食,赵施主你悄悄给我送了吃食。
  他的声线若月光轻柔,流淌过人心。
  循着他这个声音,赵静雁努力回想,想要记得曾经是否听到过这个声音。
  好像……隐隐约约,听过……
  赵静雁眼睛一亮,道: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家里人来寒马寺求佛,听到一破旧院子里有人的声音,我就上前去问了问,里面那人说……
  未然露出了笑,接着她的话,道:他说,小姑娘,你身上可有吃的?
  赵静雁道:没有。
  未然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去佛祖香案下面拿几个水果点心过来?
  不能偷佛祖的东西。
  佛祖渡众生,自然也会渡我,且不是偷,是拿。
  你真的很饿吗?
  饿到快要见佛祖了。
  那我去给你拿。
  两人一说一搭,好不默契,再相视一笑。
  未然道:后来,她来寒马寺时候,我便看着她来,她走时,我便看着她走,但她很少出府门,我能见她的机会很少,她也渐渐忘了我,甚至不记得我的长相,我却记得她。
  赵静雁确实很少有出府门的机会,赵长循把她养在闺阁中,就是为了以后好把她嫁出去,嫁到个对赵府有益处的人家里去,她这个女儿才算是有了用处,不算白养。
  所以是断然不会让她接触别的男子的,更不会让她有对别人生出私情的机会,她像是个听话的木偶,按部就班的活着,没有生气。
  泠鸢算是听出来了,这两人既有前情,但她还是想不通,问道:未然,你是因为喜欢她,为了能见她,所以给她下了檀郎蛊?
  未然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
  泠鸢问道:你不觉得你的手段有些卑鄙吗?
  未然道:是。
  白越一拍掌,折扇指着未然,道:你真他娘的坦诚!
  泠鸢看着他,道:你犯了色戒。
  未然摇头,纠正她,道:泠施主,这不是色,是情。
  她觉得眼前这位僧人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凑近他,手掩着口,小声问道:这蛊……你还有没有?
  这位施主请自重。未然对她行了礼,也凑近她,小声道:没有了。
  泠鸢挑眉,笑着问他道:那你为什么要给陈贵妃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