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又见那位僧人

  赵静雁抬起头来,对泠鸢福了福身子,小声道:郡王妃,你还是坐着兜轿吧,我身份卑微,理应是我走着才是。
  声若蚊蝇,她说话都没太多力气,还得让她留着力气去见那个僧人呢!
  泠鸢自然不敢劳累她,手拉着她,把她往轿子上塞去,道:你要是走着上去,要是走出更重的病来,我怎么向你哥哥嫂子交代?我若想坐兜轿,我自然会备下,哪里用得着占你的?
  不想给泠鸢添麻烦,赵静雁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坐在兜轿里。
  不等韩老太君再劝,泠鸢赶紧吩咐抬着兜轿的小厮们,脚下稳当些,别乱晃,要是出了问题,拿他们命来赔。
  韩老太君与赵静雁两个人一个老了,一个病了,都拗不过她,只能按着她说的话,两人先坐着兜轿往寒马寺上去,让她一个人在后面跟着。
  泠鸢又吩咐米豆,道:米豆,你脚步快些,跟在老太君和三小姐后面,盯着那些小厮们,让他们别分心,好好抬着,注意脚下积雪。
  米豆应声道:是!
  最后,泠鸢一人落在后面,其他人走在前面。
  她站在山麓下,自己估摸着,烟儿即使是雇马车,按着她的身份,也只能雇一匹马的,比起泠鸢坐的三匹马驱使的马车,会慢一些。
  如此算下来,烟儿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到。
  她跃上自己的马车,进到马车内等着,抱着赵长离给自己的那一个手炉,注意着车窗外的动静。
  泠鸢知道赵长离去公主府,不仅仅是因为公主生病,听那小厮说,驸马爷都求他去了,说明,这一次,是周云淙上门来求他的。
  既是求人,那当然得有求人的态度,赵长离在朝中,与文臣的关系很弱,但军需物资离不开文臣从中支持,所以,赵长离这一次应该是冲着周云淙去的。
  嗯……她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冲着公主去的,那很正常,冲着周云淙的话……有点点奇怪。
  泠鸢自己在车内等了半刻钟,听到外面有马踏雪而来的声音,没过半晌,就听到烟儿姑娘与车夫之间的低声交谈。
  烟儿手里拎着一些干果儿,缓缓走下马车来,递给那车夫一串钱,道:劳烦在这里等候,我大约得一个时辰后再下来,到时候还得劳烦送我回去。
  那车夫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他皱眉道:那姑娘回去时候,还得多加一些钱的。
  好。
  泠鸢透过风扬起的车窗帘子,往外看去,只见烟儿没有沿着一步一步走上去,而是走到几步,就岔开道,往石阶一旁的林子里去了。
  她赶紧推开车门,利落地下了马车,往后看见一身素白锦衣的白越正赶来,他衣裳的颜色与雪的颜色融为一体,不认真看,当真看不出来。
  他是跟踪烟儿跟踪出经验来了吗?
  泠鸢略等了等他,等他走到跟前,两人心照不宣,一句话都不说,悄悄跟在烟儿的身后。
  烟儿在林子里左右看了看,最后走上一条小道,小道上被人踩出浅浅的印来,看来是此前这条道也是有人走的,只是人不多。
  看烟儿走得很快,应该是很熟悉这条道。
  白越跟在烟儿身后,凑近她,附耳道:大道不走,偏偏要烟儿走小道,那个僧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泠鸢冷笑道:你尾随人姑娘后面,看着更不像好人。
  郡王妃,你别骂你自己啊!
  泠鸢挑眉,道:你猜,我要是告诉烟儿昨晚那男子是我……们……一起安排的,她会怎么看你?
  白越赶紧认怂:郡王妃,别,我错了,我和烟儿走到今日,容易吗我?我和她才刚刚好了没半天,你别再破坏我们了!
  好说好说。
  烟儿手上拎着几包干果儿,在林中小道里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一处青石板前。
  她向四周看了看,没见着人,便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石头,锵锵锵,敲着青石板三下,没过半晌,青石板尽头拐角处,便出现一僧人。
  这僧人便是法号叫做未然,就是那日递给赵静雁方巾的僧人,也是给陈贵妃讲禅的僧人,。
  他身上那件缁素僧衣已经半旧了,脚上的白色靴子比上次看到的要脏很多,看来他是经常穿着这身烟儿给他做的衣服与靴子。
  他手上没有拿黑木钵,只拄着一支简单素净的竹苇禅杖,一步一下,敲在青石板上,缓缓走来。
  他看到烟儿时,眼底照旧是含着慈悲,多了一些温柔,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缓步走向烟儿,烟儿见着他,快步走向他。
  烟儿小跑几步,走到他跟前,将手上的干果儿递给他,道:给。
  那僧人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干果儿,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缓缓道:我不是说过么,你的钱得来不容易,到底要省着些,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缺,住持又待我很好,你不用操心我,自己拿回去吧。
  烟儿却摇摇头,执意要把手中的干果儿往那僧人手里塞,道:给。
  那僧人有些无奈,接过她手上的干果儿,拎在手里,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个钱袋,递给烟儿,道:这是住持给我的,说是让我去买经书的,只有几十两银子,你拿着用,我在寒马寺用不着,且我出家人,不存这些俗物。
  烟儿推开他递过来的钱袋,摇摇头,道:不要。
  那僧人轻叹一口气,执意递到她手上,蹙眉道:若不拿,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语气含着薄薄怒意。
  烟儿低着头,看了那僧人一眼,怕他真的生气,伸出手拿过他手上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抬眼,问他道:那我明天还能来么?
  那僧人看她拿了钱,脸色又恢复刚才的和缓,轻轻一笑,摇摇头,道:明日我虽在寺里,但要讲禅,下了雪,路滑,我看还可能夹着一些雨,路上比往日要滑很多,你别来了,知不知道?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是佛光普照般,和煦温暖,好像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令人想要亲近,又觉得不该亲近他,否则便亵渎了这位僧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