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妾身的茶好喝么

  泠鸢一身男装进了伎馆,旁人肯定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女子,只不过这些姑娘们懂得察言观色,来者是客,从不揭穿,全当做不知道,就这么看着泠鸢一路问话,问到了烟儿所在的房间。
  赵长离坐在远处喝酒,远远看着泠鸢站在烟儿房门前叩门。
  烟儿的丫鬟梅青打开门,接着烟儿穿着一身家常的衣服走了出来,听泠鸢说了什么白公子在斜对面的东来酒馆醉了,嘴里嚷嚷着烟儿的名字,头还磕着桌面要死要活的,还斥了几句,说白越没出息,为了个伎馆的风尘女子醉成这样子。
  烟儿听着前面几句话还好,正要推脱着说白公子府上自然有人来接他,何必来找她。
  可烟儿听完后面几句,立马沉下脸,淡淡道:这位公子,白公子为人如何,烟儿不大清楚,但肯定比你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好。
  公子二字她故意说得很重,把泠鸢当成一个嫉妒自己、爱慕白越的女子看待,话语间带着嘲讽,烟儿说完,便让梅青准备钱两,给她备下出门用的衣裳,关起门来,进屋更衣去。
  泠鸢办完了事,冲着赵长离走去,却见着他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在一处,喂酒的喂酒,揽着他腰的揽着他腰,凑近他耳边低语的低语。
  还有几个竟然敢贴着他身子,从他袖口中抽出他的帕子来,绕着指间搔首弄姿,赵长离本人好像乐在其中,乐得都看不见泠鸢,正眼都没往泠鸢这边瞧。
  她立马停了脚步,没上前去打扰他,而是转个弯,直接走出伎馆,往暂停在酒馆门前的郡王府马车走去。
  守在马车前的车夫正靠着车厢外打盹,睁眼见着泠鸢一人走来,赶着上前问道:郡王妃万福,不知郡王在何处?
  在伎馆里。
  泠鸢丢下这句话,都没踩着脚踏,自己撑着车板,跃上了马车,哗啦一声用力拉开雕花纱糊的车门,再砰的一声拉上车门,进到宽敞的车厢里。
  车厢内铺着大块大块的茵席,茵席上还铺着兔绒垫子,供人坐着,几块兔绒坐垫围着一方小方桌,梨花木漆红方桌上,摆着熏香炉与一盏琉璃灯,还有一个放在茶笼里的茶壶放在磁石茶盘上,另有几个茶盏搁在上边。
  泠鸢从车厢一角取过一个小袋子,从里面取出火石,她用力擦起火石,点燃了琉璃灯里的白烛,再拿起白烛点燃熏香炉下的短烛,盖起镂空的熏香炉盖,熏香炉里吐出淡淡的甜香,是她喜欢的果香。
  泠鸢要把点燃了的白烛放回琉璃灯里时,车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接着,便是一欣长的身影进了车厢……
  怎么了?生气啦?
  赵长离一进到车厢就呼着热气问她,外面的冷风携裹着他身上的脂粉气,一并涌进了车厢内。
  泠鸢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赶紧挪了一个位置,离车厢门远一些,也离他远一些,在挪动中,手背被白烛滴了一些热蜡,烫红了一小块,她没当一回事,用琉璃灯罩子将白烛罩着。
  但赵长离却见着了,往她身边挪去,拿过她的手,剥去她手背上的一小点蜡块,拇指摩挲着她微红的手背,心疼道:烫着了怎么不说?
  他一进来,宽敞的车厢就显得莫名的逼仄,再加上他坐在身后半拥着自己,泠鸢觉得全身都被他牢牢压住似的,抽出手,挪了挪位置,低声道:没事。
  赵长离粗糙的拇指轻轻拭过她眼角,低声道歉道:为夫错了,以后不这样故意让你吃醋了,你别生气了,因为我的错而生气,不值得,气坏了身子我要心疼的。
  泠鸢没看他,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淡淡胭脂味,心里一沉,只低着头垂眸,长长的眼睫垂下,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端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许久才喝了小半盏的茶。
  赵长离见她如此,心想她是真的生气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与她道歉,盯着她手里的茶,凑近她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为夫渴了,阿鸢,给我喝一口茶好不好?
  语气近乎讨好,害怕她闹脾气不给他喝,更害怕她若无其事地递给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用淡漠的眼神看他。
  赵长离见过泠鸢对赵温时露出的淡漠的眼神,小时候上私塾,泠鸢对一个与她闹矛盾的好朋友露出过那种眼神,好像那个人与泠鸢再无瓜葛,再没有关系了。
  后来,泠鸢真的再没与那个好朋友继续交好,疏离得像个陌路人。
  当然,与她成了亲的赵长离的安全感没有那么弱,她再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当成陌路人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担心。
  喏。
  泠鸢把茶递到他唇边,偏过腰身,捻着兰花指举茶盏的模样,像极了刚才伎馆里姑娘给他喂酒的姿势,再加上她眼波流转含情,更是风尘尽显。
  赵长离盯着贴到唇边的杯沿,不知该不该喝,抬眼与泠鸢对视了一会儿,眼神带着试探,道:阿鸢,你生气的话,想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千万别……不理我……
  泠鸢听他讨饶的语气像个小孩子,弱弱的,看他刚才在伎馆那么明目张胆坐在女人堆里饮酒作乐,装作看不见她,还以为他有多硬气,要在她面前彰显一下一家之主的地位,没想到是个纸老虎。
  看他就着自己的手,慢慢将剩下的半盏茶喝得只剩下小半,还要继续喝,泠鸢推开他,将茶盏从他唇边拿开,自己喝完了,搁在磁石茶盘上,拿起他袖子擦了擦自己唇角的水渍,道:是别人喝过的酒好喝,还是妾身的茶好喝?
  她自降身份称自己为妾身,多半没什么好事。
  赵长离的手虚虚地护在她后腰,不敢贴近怕她恼了会一把推开,低声与她道:我从来不喝别人喝剩的酒,这事你也知道的,我才不会喝那些人喝过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