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婚
郡王大婚,自有礼部主持安排,一切繁文缛节,全都无需府内人操心,也由不得府内人做主。
仪仗与宴乐循旧制,迎郡王妃的轿撵为厌翟,紫色圆形车盖,四根白铜柱,放下四方帷幕,帷幕为长尾山雉羽毛织就,四匹红鬃马驾车。
宴乐与仪仗浩浩荡荡,前来赵府。
泠鸢虽然本来就寄住在赵府,但也要按礼走完迎亲的路,从韩老太君院中,一路走到赵府门口上轿撵,轿撵绕着盛都内城走一圈,再回到赵府成亲。
在大婚前一天晚上,泠鸢在韩老太君房中用过晚饭,回到屋里,又在灯下看了一会子的闲书,看书时,蛾眉蹙起,脸色微变。
她猛地抬起头来,瞥到窗外的赵长离,因为大婚前三日,他不得见泠鸢,但他心里好像又怕泠鸢真的跑了,就站在窗外徘徊,绷着一张脸。
全都怪白越,他自己未婚妻逃了婚,就日日在赵长离耳边念叨:要我说,逃婚这事说不准的,大婚前那女娃子可能还嚷着非你不嫁,出嫁当日人家女娃子就有可能突然不见了,所以,盯着些,莫要大意。
见到窗外那张脸,泠鸢不禁打个冷颤,再低头看了一眼书,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迅速把手上的书随意丢在一堆书册里。
走到里屋,喝了羊奶,洗漱过后她便去睡了,睡得很安稳。
至少在赵长离看来,她睡得确实很安稳。
泠鸢睡得香甜,所以今日醒得迟了,外面催妆的人都来了,她才迷迷糊糊听到动静,脑子还没有清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命米豆去开门。
米豆一推开门,只见外面两列小厮手里或捧着,或抱着花瓶、灯烛、香球、妆奁、罗绢绸缎,打着大青伞,拥着三四个前来催妆的嬷嬷们。
于是,泠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一群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人拉到镜前,梳起云鬓,凤尾并钗两对,青螺钿两队,另有珍珠宝石簪子若干,点朱唇,画黛眉,扑白粉。
嬷嬷们手法娴熟,原本就清丽的美人,添了红妆,越显得她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两腮似初开的粉桃。
最后,郑重地凤冠沉甸甸压得她黑似鸦的云鬓上,穿上大青彩凤大袖衫,肩上披着五彩霞帔,腰间坠着禁步,耳垂坠着宝石。
一般姑娘出嫁前要跪拜亲人父母,父母不在,泠鸢则跪拜牌位,三个牌位立在屋子正中桌上,泠老太君与她爹娘。
她跪在跪褥上,给三个牌位磕了头,双手抱拳轻拢,又郑重跪拜三下,才起身。
嬷嬷们递给她一柄青羽扇,半遮着脸,踏出门外,米豆扶着她往前走,还给小厮们撒利钱,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了赵府,府门外的克择官报吉时,茶酒司礼念诗词送她上轿。
上了轿撵,轿子与仪仗绕着内城走了一圈,回到赵府时,泠鸢的脖子快被头顶上一堆珠翠给压断了,手中青羽扇也拿不稳,手心出了热汗。
下轿撵后,踏上青色毛毡毯,一路走进新园子的府门,永安郡王府的匾额高悬其上。
前路有人洒五谷豆子等,她生怕摔了,强打起精神来,扶着两嬷嬷的手,进入赵府。
一路小心谨慎,直到赵长离出现,她才能喘一口气。
赵长离今日一身织金蛟纹的赤红锦衣,玉带束腰,递给泠鸢一簇青红绸缎束成的花,他拿着一端,泠鸢牵着一端。
接下来,不管是跨马鞍,拜堂成亲还是坐虚帐,有赵长离在身侧,泠鸢就完全不必担心出错,即使除了一些小差错,他也会替泠鸢掩饰过去。
即使周围有人起哄,也全都是赵长离替她化解。
坐虚帐,是两个新人坐在屋内外间的软塌之上,软塌之上挂上香云红纱帐,任由来人闹腾。
其中闹得最欢的是白越,今日他身着暗红锦衣,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新郎,没开宴他就喝了一些酒,脸本就白,一喝酒就显得脸红红的。
赵长离骑马鞍时,他就闹了一通,撒帐时,白越收起折扇入袖中,非要抢过嬷嬷手中的漆红木盘,负责撒帐,嘴里不念撒帐词,非得念着一些暧昧不清的词句,戏谑两个新人,惹得周围人哄笑,笑得最大声的,莫过于韩承晔。
泠鸢端坐在软塌上,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不自在,红着脸,把小脸埋在赵长离颈脖间,小声道:白越也忒可恶了,还有那个韩承晔……
然后这两人被赵长离一泼脚赶出去了,带头闹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自然也都跟着出了门。
赵长离与泠鸢对视,两人一起走到里间,双手捧着瓠瓜共喝合卺酒。
泠鸢乖乖捧起自己的一半瓠瓜,低头喝去,酒是甜酒,入口甜润,赵长离也与她同时凑身喝酒。
本来两人前额没有碰到一起,赵长离喝到一半,皱了皱眉,挪了挪位置,往她前额凑了凑,可他一挪,泠鸢就往后挪,前额也抬了抬,没撞上。
赵长离眼看着甜酒要喝完了,心里着急,伸过手,一把扣住她后颈,两人前额就生生撞到了一起。
泠鸢抬眼看他,皱眉道:你脑子坏掉了?撞我干什么呀?
两人瓠瓜内的酒都还剩最后一口,赵长离直接将泠鸢瓠瓜内的就酒倒入自己瓠瓜里,一口饮尽,扣住她后颈,凑到她唇上,将自己口中的酒,渡给她一半。
泠鸢愕然,好像突然坠入温度刚刚好的热水中,水没过头顶,无法呼吸,四肢在水中胡乱挣扎,被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全身都往下坠,沉溺于他的缠绵中,脸色涨红,只能靠着他施舍的空气呼吸。
软软的,绵绵的,甜甜的,他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暖暖的,泠鸢脑子如溺水者一样,无法呼吸,只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放过自己,留给她一条生路。
她脸色涨红,憋气憋得难受,原本紧紧揪着他衣摆的小手突然没了力气,软软地搭在他膝上,杏眸可怜巴巴地向着他求救,含着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