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熨斗差点就起火了
泠鸢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翻了一页书,拿起一支竹管小羊毫,在上面标记了几句话,也好让赵长离知道她看过了这一页书。
执素手抚平衣料,继续熨着,问道: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问得小心翼翼,脸色骤然紧张起来。
泠鸢看她脸色,不疾不徐,缓缓道:三小姐年纪尚小,多半是二小姐。
二小姐?执素心下一惊,慌乱地放下火熨斗,搁在熨斗石上,手纠缠在一起,皱着眉头,问道:老爷竟也舍得?
确实,赵长循平日里对赵静雀很是宠爱,执素这样想,也是常理。
泠鸢搁下笔,把书撂在书桌上,与她道:当初赵长循向圣上提议和亲,当然已经考虑到现在这个结果,若真的舍不得,当初他也不会提出和亲的提议。
执素从熨斗石上拿起火熨斗,继续垂首熨衣服,洗后褶皱的衣料,在她手中慢慢变得平整,她紧紧拿着熨斗的手,在颤抖。
知她心里不好受,泠鸢让她别熨了,随口吩咐她去温羊奶。
她低低应了一声,心神不宁地叠好衣料,收拾起火熨斗,用水浇灭余炭,歘的一声,熨斗里窜出几缕烟,炭渣倒入渣斗中,火熨斗放入木盒里归置好,这些都做好了,才起身往外走。
泠鸢看那火熨斗里的炭火还没有倒干净,留有余温,少不得蹲下来,把火熨斗清理干净,重新放入木盒盖上盖子。
执素进屋里来,提着装满羊奶的银锡壶,置于炉火上,便低着头出门去了,泠鸢心里知道她要去哪儿,故此不问。
待执素回院后,泠鸢已经回到里屋,半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快要睡下了,听到执素在屋外嘱咐守夜的小厮丫鬟们惊醒些,然后听到她掀开门帘走进里屋来。
泠鸢拍拍被褥,又扯了扯被褥一角,随口问道:二小姐怎么样?
执素原以为泠鸢不知她去了哪里,听她这么问还愣了一会儿,最后看泠鸢看向她时,带着关切的眼神。
她才叹一声,摇摇头,道:还能怎么样?只顾着哭了,怕夜里哭大声了,引来人,我低声劝了大半天,她却越哭越凶,说是要去老爷面前哭诉,哭得累了,她也就睡下了,我看她睡着后才回来的。
泠鸢无奈道:若圣上真的已经定下,她去老爷跟前哭诉也没有用,一个姑娘家,纵然是千金小姐,在这件事上,根本做不得主。
执素在炭火盆旁,从银锡壶里提出一注羊奶来,手打着颤,小心翼翼倒入一小碗里,端着到泠鸢手上。
见她喝完就直接睡下,执素坐在床边,捧着空荡荡的小碗,凝视许久,思虑混乱,欲言又止。
她最终还是觉得不开口,拿着空碗起身,正要离开里屋时,床上已经睡下的泠鸢突然道:二小姐要是真的被圣上选去和亲了,你若放心不下,也跟着去吧。
说完,泠鸢轻轻扯过被褥,包裹住自己。
执素听着,愣怔半晌不敢出声,回过神来,才缓缓转身,双眸含泪,双膝噗通一下跪下,手放在她床边上,压着她被角,带着哭腔,道:多谢姑娘成全。
执素并不知道泠鸢如何知道她的心思,又开了口答应她不敢开口恳求的事,执素自然是感激不尽,除感激外,再无别话。
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丫鬟,走了便走了,不必这么哭哭啼啼的。
泠鸢眼眸静静地看向她,不咸不淡道,又翻一个身,身子向着床里面,淡淡道:大宛,风沙大,你小心些为是。
多谢姑娘关怀,执素会小心的。
执素安静抹掉眼角的泪,将纱帐放下,抹了一把泪,出了泠鸢的里屋,便往急匆匆往赵静雀院中去了。
泠鸢看着床帐上花纹繁复,烛灯一晃一晃的,她抓着被褥,轻声叹了一声。
她还是秦笙时,执素被赵府拨来,在她身边服侍。
执素耳朵打小就有疾,娘胎里带的,听东西不大清楚,模模糊糊的,为此,她时常受到赵府那些人的欺负。
秦笙知晓她身上有这么一个毛病后,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夫给她治病,大夫医术不进,治不好,秦笙还费尽心思请了宫里的太医,明面上说是给秦笙治病,其实是给执素治一治耳疾。
治了有大半年,执素的耳疾便全治好了。
在赵府,执素也帮了秦笙不少忙,替她挨过打,替她受过罚,替她淋过雨,秦笙犯的错,赵府的人不敢动她这个少夫人,就全都打在执素身上,而执素一句怨言都没有,生生的挨着了。
所以,执素要去大宛,她其实很舍不得。
若没有执素,当初秦笙在赵府,会更难过,毫无希望,四处都是深渊的难过,执素和韩老太君一样,是她在赵府里的黑暗里,依稀可见的光。
执素因为打小患有耳疾,所以听人说话,都是习惯性地看人嘴型,久而久之,就能依据别人说话的嘴型,大概地估摸出别人说的内容,秦笙把她的耳疾治好了,她这一习惯好像还在。
那日自己和韩老太君的低语,两人靠得很近,明明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站在一旁的执素却能够猜测出大致内容来,说给赵长离听,以此来打趣泠鸢。
泠鸢和赵长离额头抵着额头说的话,执素同样也揣摩出来了,还吩咐丫鬟往屋里加炭火。
让执素去大宛,赵静雀在大宛也好有个熟悉的依靠,且对泠鸢来说,让她去,不仅仅是为了成全她和赵静雀。
深夜,赵长离才从外边回来,照例到泠鸢屋里看看她睡着了没有,听到动静,泠鸢渐渐转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赵长离给她倒了一盏温水,看她咕咚咕咚大口喝下。
泠鸢喝完了水,与他道:赵静雀要去和亲,执素也想跟着去,我便允了,我没和你商量,就擅自答应了她,其实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