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叫你少吃些
殿内各处置熏香,紫油迦南香时不时萦绕鼻尖,炭火烧得通红,暖意融融。
莺歌燕舞,谈笑声不绝于耳。
泠鸢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当初她还是秦笙时,入宫与宫里娘娘们赏花、打马球、玩双陆等,都没有怯场过。
但现在在宁王府宴席上,面对此种场景,她居然有些犯怵。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信阳公主你别盯着我呀!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为什么要瞪我?明明赵长离身边贴着一个软趴趴没骨头的美艳歌姬,公主你不看那歌姬,你为什么死死盯着我看?
泠鸢的内心听出来了,信阳公主那凌厉的眼神在对她骂脏话,不仅骂了脏话,好像还咆哮了。
虽然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主客皆欢喜。
泠鸢挺直背脊,尽量保持优雅,曲腿跪坐在茵席上,前是一酸木枝长桌,她杏眸半弯,装模作样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便将手中银筷缓缓落在筷枕之上。
慢条斯理地取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乖巧地垂手在膝上,微微抿唇浅笑,用余光环视周遭,等待无人注意时,起身离席。
信阳公主坐在对面,正与她身侧的婢女相谈,宁王世子与他几位在场的朋友畅饮喝酒,宁王与宁王妃两人面露倦色,互相低语,在谈论些什么,他们身后服侍打扇的婢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精神,扇子落得低低的。
而泠鸢身侧的赵长离,正被那歌姬亲自喂酒喝,酒兴正高,随意歪靠在泠鸢身侧,懒懒地屈膝半躺着,露出膝上赤红洒金梅暗纹蔽膝,举止不羁,朗声笑着与邻座的白越闲聊。
他这么靠过来,泠鸢肩膀一沉,不禁蹙眉。
现在宾客大都酒意阑珊,信阳公主也终于不再盯着她,无人在意她一个跟着赵长离来的小尾巴,盘算着,正是悄声退场的好时机。
她理了理衣裙,正要起身,半靠着她的赵长离立马察觉,长臂往后一伸,按住她肩膀,生生把她给摁在原地。
赵长离一边用手勾着那歌姬下巴调笑,一边小声与泠鸢道:你来宁王府,是因为揣测到陈牧月会在此对你下手,你将计就计,再反将一军,好让她出事,乱了赵温时一家子,这样的心思,你不想让我祖母知道吧?
声音幽幽,含着醇厚酒意,调子拖长好似开玩笑,但字字句句却全都在理。
韩老太君若是知道她存着乱了赵府那一家子的心思,肯定不会再留她。
泠鸢瞬间怂了,扯着嘴角干笑,咬着牙暗暗道:就知道告状。
赵长离知道她不敢走,得意地在她肩处,又寻了一个合适的姿势靠着,双眼迷离,迷蒙地半眯,摊开手掌往她眼前伸出,示意要帕子。
泠鸢盯着他袖口露出半截白色锦帕,努努嘴,冷声道:你自己不是有吗?我要用的。
她拿起银筷,自顾自吃起蟹膏酥来,手帕子拖在掌心接住酥脆的糕点屑,一小口一小口轻抿,斯斯文文。
赵长离头都没回,手仍旧摊着,淡淡道:给我。
泠鸢淡淡道:信阳公主要掐死我了。
赵长离却不紧不慢,事不关己地挑眉,道:她掐死你,关我什么事?
泠鸢往他袖口伸过手,嫌弃地捏起他衣袖一角,用他的衣袖往他嘴上胡乱一抹了事,随意抬眼,瞟见正在给他捶腿的歌姬。
觉得有些眼熟,她还是秦笙时,好像在陈牧月娘家的陈府上见过,垂首细细想着。
赵长离察觉不到她的动静,手往后撞了撞她腰侧,道:不借帕子就不借,我又没怪你,别愧疚,回赵府你再补偿给我就是了,比如说给你的三成赁钱减半……
泠鸢凑近他耳边,悄声道:那歌姬,是陈府的人,陈牧月的陈。
赵长离原本喝了酒,有些迷离的眼眸,因她这一句话立刻亮了起来。
他来宁王府好几次,每一次他都没有开口说要谁服侍,这位歌姬就自己走到他身侧了,好像说默认了一般,让宁王以为他对这位歌姬有意。
目光沉下去,坐直身子,两指用力捏起那歌姬俏尖的下巴,用力迫使她抬起头,让泠鸢看清楚。
泠鸢仔细再看一遍,附在他耳边笃定道:是陈府上的人,她长得出挑,我印象蛮深的。
被他捏疼的歌姬娇软一声:郡王,奴家疼嘛,掐下巴没意思,郡王若有兴致……身子往他身上一软,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奴家身上还有别处,郡王是想掐还是不想掐,别处更软呢!
染了浓艳丹寇的纤长手指,轻握住赵长离捏在她下巴的手,要引他往别处掐去。
赵长离扬手一甩,把她甩到一旁,笑道:我家的小姑娘还在身侧,我平日教导她非礼勿视,所以,美人再怎么火烧火燎的,也需收敛些才是。
转头看向泠鸢,摆出一副长辈的脸色来,捏捏她吃点心的脸,道:叫你少吃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府亏待了你呢!
这话惹得在场宾客窃笑,那歌姬再起身时,碍着他那句话,也不好再与赵长离有什么太过亲昵的举动。
而赵长离这一番话,还捏她脸,泠鸢都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低着头继续细嚼慢咽,往嘴里入蟹膏酥。
离哥哥,泠鸢既是小姑娘,就该来我这里,你那又喝酒,又谈事,又戏美人的,人家泠鸢都吓得不敢吃东西了。
信阳公主嘴上说着,便亲自起身往赵长离桌前来,笑盈盈地一张和善脸,只是泠鸢仍旧能看得出她的眼神在骂人。
骂谁她就不清楚了。
赵长离盯着泠鸢鼓鼓囊囊地粉腮,冷笑反问:她不敢吃东西?还手贱兮兮地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两腮,摇摇头戏谑道:公主低估我家这位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