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不适合小杺,请不要再接近她

  门当户对的论调太老套,况且以岑杺的情况,她适合一个耐心细心对她好的男人,而不是像岑母说的需要男方收入稳定。
  方听枫虽不赞成岑母的话,可假如她和任伽奕一样的工作,面对岑家不是没有压力。
  岑家为书香世家,岑杺的祖父是国内最早出国留洋的那一波人,弃笔从戎过一段时间,后来为了夫人留在伦敦。岑父是哲学教授,岑母早年是翻译官,岑衍则是英国知名大学的经济学硕士,都为了岑杺回到国内。岑杺的小姑是历史学家,大伯生前是地质学博士,岑杺的兄弟姐妹从事各行各业都很有出息。送外卖的任伽奕委实和岑家不匹配。
  因而方听枫没吱声,也没立场帮任伽奕说两句。
  “你先消消气。等岑衍回来,我说他。”岑母缓和语气,“不过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他。上回出那事,小杺差点儿回不来。他很害怕自责,所以特别紧张小杺。就算这个人不错,你可以慢慢跟他说,不告诉他确实不太对。”
  方听枫哭完冷静不少,点了点头。
  岑杺十六岁时被人拐走过。岑衍带她出的门,当时急坏了,找了整整一晚才找到她。只因为她上过一期杂志被人盯上,幸亏完好无损。从那以后,她再没接受过专访。
  岑衍对岑杺可以说是惊弓之鸟。岑杺的心思过于单纯,很容易被骗。除非是岑衍亲自验证和认可的人或事,不然他不会让岑杺接触。
  方听枫将这件事想得简单了。就像岑母说的,她应该循序渐进让岑衍接受。
  “这话我也就跟您说说。”方听枫抹掉泪痕叹气,“要让别人听见好觉得我这个大嫂嫌弃小杺,早把她嫁出去算完。”她说着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以后我不敢管了,他愿意亲自接送就自己来吧。”
  岑母知道她这是和岑衍赌气,她平时对岑杺好不好,岑母心里有数,又安慰了她几句,问道:“那个男人品行怎么样。”
  方听枫忙回:“他人品很好,郑老师可以作证。”
  “嗯。”岑母了解完,拿过床单出了卧室。
  方听枫分不清岑母到底同不同意岑杺和任伽奕来往,坐到椅子上很忐忑。她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给了岑杺和任伽奕机会却要被岑衍掐断。
  岑衍从机场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去美院接岑杺。岑父并不知道他给方听枫打过电话,以为他去处理公司的事,先回家了。
  小展厅的三个学生五点多停下休息,瞧见长相儒雅的男人上了楼直奔工作室。研二的男同学立刻拦着询问他的身份。
  岑衍自岑杺上大三以来很少到美院,郑教授带的研究生不认识他。
  他表明身份后,学生们再打量他,觉得他和岑杺的眉眼有三分相似。反正他们兄妹俩长得都不错。
  这三个学生受郑教授嘱咐,尽职尽责,连岑杺亲哥哥都能拦住。岑衍却不这么认为。
  工作室内只有岑杺,岑衍开了条门缝没瞧见任伽奕,转过头来向学生们打听。
  学生们对任伽奕的印象很好,自然说得都是好话。岑衍未做评论,直接带走了岑杺,搞得学生们不知所措。
  并不是有人故意向岑衍打小报告说任伽奕每天来工作室陪岑杺作画,是郑教授询问岑杺的情况,他们无意间透露的。郑教授不过是向岑衍提了一句,没想到岑衍的反应这么大。
  出于情面,岑衍不能质问郑教授,只能打电话斥责方听枫看管不到位。
  方听枫在家帮岑母摘菜,不时望着门口的动静。岑杺开车很快带岑杺回来,但是只有岑杺进门,岑衍又去车库开车出去了。
  “岑衍去哪儿了?”方听枫扔下手里的菜跑大门那儿问岑杺。
  岑杺望了眼门外,回头说:“不知道。”
  “今天任伽奕没去看你画画吧?”方听枫明知任伽奕今天有事,还是问了问。
  岑杺摇头。
  “那就好。”方听枫稍稍安下心,走回厨房又觉不对,摘下围裙找手机给岑衍打电话,打不通。
  岑杺被强化今天见不到任伽奕的意识,即便她心底还是不适,尚能压得住,面上比较平静。她看了会儿焦急的方听枫,挪步上楼。
  方听枫怕岑衍去找任伽奕,他们要是谈不好再出问题,她拿上车钥匙跑出去开车。
  岑母从屋后的小菜园回来看到厨房空无一人,撂下菜筐满屋子找方听枫,听见三楼有声响。她上楼问岑杺:“你嫂子去哪儿了?”
  岑杺端着做毛毡的工具想了想,不确定道:“去找哥哥了?”
  “她去哪儿找了?”岑母追问,十分担心小两口闹别扭。
  岑杺摇头,坐到椅子上挑选自己要用到的毛毡颜色。
  岑母看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愁她什么时候能懂点人情世故,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宿舍里,任伽奕睡到七点钟被小川叫醒。
  “任哥。”小川轻拍任伽奕的肩头,小声道:“有个人在外面说要找你,你出去看看?”
  “谁?”任伽奕支吾一声,眼皮很沉。
  “我不认识。”小川说,“是个男的。”
  任伽奕翻身坐起来。床对面的破风扇咯吱咯吱响,宿舍里没开灯。他睁开眼缓了缓,穿上拖鞋往外走。
  岑衍站在几个隔间的过道中央,看过每个房间后,眉头深皱。
  宿舍卫生堪忧,白墙早变成灰墙,一块块油渍印在上面。大门口的垃圾桶几天没倒,有股酸酸的味道。每个房间堆满了杂物,也就任伽奕的床和周边两米的区域比较干净。
  岑衍受不了这种环境,微掩鼻子退到了门口。任伽奕走出去看到他怔了怔,睡意跑光了。
  “我是岑杺的哥哥。”岑衍挪到台阶下面,扬头道:“我有事跟你聊聊。”
  “您好。”任伽奕先打声招呼,摸了摸裤兜里的钥匙,半掩门说:“外面聊?”
  岑衍迫不及待出了楼道。
  任伽奕又开门拎起垃圾袋丢到楼道外的垃圾站,这是第N次帮某些人扔垃圾。
  隔壁楼下的健身区域没人,岑衍走到稍偏的小道上。等任伽奕走近,他说:“你喜欢小杺?”
  任伽奕挑起眉,回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要是不喜欢小杺,为什么每天去画室看她?”岑衍干脆挑明了说。“如果你是出于同情,大可不必。我的家庭算不上大富大贵,不至于让小杺被忙于生计的人同情。如果你是出于欣赏,那小杺的画展和美术馆的展览都可以供你去观赏,你没有必要接近她。”
  “忙于生计?”任伽奕总结岑衍这番话,得出一个结论:“您是因为我送外卖的工作觉得我不配接近岑杺?”
  “你过分解读了。”岑衍否认,“总之,你不适合小杺,请不要再接近她。”
  他的语气强硬,没有回旋的余地。
  任伽奕反问:“是她说不合适,还是您说的不合适。”
  岑衍隐有不耐,“有区别?”
  “很有区别。”任伽奕回道,“这话不是岑杺说的,那么我觉得您存在很大误区。”
  岑衍蓦地笑起来,扫过任伽奕白T恤短裤加拖鞋的打扮,眼神变得轻视。
  任伽奕不气恼,沉静与他对视。
  方听枫从快餐店找到宿舍在的小区,跑了一圈到小花园边看到岑衍的背影,她快步穿过花丛,听到岑衍说:“敢问我存在什么误区?”
  任伽奕回道:“岑杺拥有很正常的思维,不是一个病人。您不应该替她做决定。”
  “所以呢?你想她亲口跟你说不合适?”岑衍觉得好笑,“你才接触她几天就知道她有正常思维?那她怎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跟人交谈,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话说到这儿,任伽奕才沉下语气,道:“您没给过她机会,她当然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所有想法无足轻重。我想换成您被这样对待,思维也会慢慢退化。”
  方听枫猛地停脚,在小花园外的车道边惊诧不已。
  岑衍对岑杺的控制欲太强,方听枫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但她没有像任伽奕这么直白地指出来。她似乎闻到火药味,任伽奕很明显生气了。
  岑衍更是被激怒,话音变得很冲:“小杺从小到大的情况,我最清楚。你一个外人有资格质疑我?”
  方听枫忍不住出声打断:“岑衍!”
  “不关你的事!”岑衍头不回地呵斥方听枫,随即警告任伽奕:“我替小杺做的决定都是为了她好。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她,你自己清楚。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你出现在小杺面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有办法让你做到。”
  这绝对是威胁。
  任伽奕面不改色地问:“您真的认为您的行为是为了岑杺好?”
  “我才是她的亲哥,你最好搞清楚。”岑衍说完这话,气氛降至冰点。
  方听枫这刻后悔不已,不管岑衍会不会对她恶语相向,她走过去想帮任伽奕说几句话,却听任伽奕说:“好。我答应您,以后不会出现在岑杺面前。”
  “你最好不要食言。”岑衍扔下话,转身往停车的位置走。越过方听枫时,他都没看方听枫一眼,径直开车离开了。
  任伽奕背光而立,方听枫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方听枫替岑衍道歉,“他对小杺太……”
  “没关系。”任伽奕打断她,语气平和。“时间不早了,您回去吧。”他说完调头回宿舍,很快消失在路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