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别动他!

  任伽奕第一次找岑杺谈失败,翌日又去找岑杺谈第二次,依然失败。
  岑杺根本不给任伽奕开口说话的机会,只要任伽奕靠近她,她就会加快步速离开,连任伽奕递出的名片都被她蹭掉落在专业楼门外的石灰粉包上。
  路过的学生向任伽奕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任伽奕向他们打听岑杺,他们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任伽奕更觉得蹊跷。
  任伽奕原本打算在送完餐休息的间隙在网上找找有关岑杺的报道,谁知今天单子又爆满,他从白天到晚上一直穿梭在快餐店和各大高校间,直到九点多下班才能歇口气。
  大包和小川约他到宿舍附近的路边摊吃烧烤,这事先耽搁了。
  三个人坐马扎上边吃边聊,满街都是孜然烧烤味儿。
  “任哥,你跟美女画家谈的咋样?”大包咬一口肉串问。
  “别提了,人家不搭我茬。”任伽奕低头剥毛豆。
  “不可能吧。”大包诧异,“还有女孩不搭你的茬?”
  任伽奕抬眼瞥了他一下,他挠头嘿嘿笑,忘记任伽奕不喜欢拿长相说事。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找她聊聊?”大包喝酒吞下肉,试探着问。
  “俩大男人去找一个女孩谈,回头把人家吓着,她更不能答应了。”小川冲大包使眼色。
  “我这不想帮任哥忙嘛。”大包拿起烤面筋啃一口,语气有一丝丝委屈。
  任伽奕笑了笑,“小川说的对。我看她性格不算开朗,两个人去找她像堵路一样,别让人家误会。”
  而且如果岑杺真听不懂中文,大包去了也没用。
  大包抹抹嘴要说什么,被小川抢了先。小川道:“任哥,这回我来请,你别客气。”
  “你不给你爸买药了?”任伽奕扔下毛豆皮,回头跟老板要十串掌中宝,指着自己嘱咐老板认准结账的人。
  小川为难:“任哥,你这……”
  “任哥说的对,你的钱留着给你爸买药。这顿我来付,你俩都别叨叨。”大包啃完烤面筋砸吧嘴,“不过你爹都做完搭桥手术了,怎么医院还让后续吃药。这些医生是不是逮着一个病人不狠狠宰一顿不算完。一个月的药钱也太贵了吧。”
  “搭桥是改善心肌血液供应和缓解冠心病的症状,不是一劳永逸。”任伽奕说完喝口啤酒,接着剥毛豆。
  大包听不太懂,“任哥,你说啥?”
  “医生没错。”任伽奕填一口毛豆,抬眸道:“人的心脏需要供血,现在血管都堵了,病人就需要搭一条可供血的血管,治标不治本。只要血脂血糖不减,病人不注意生活习惯还会再发病。所以医生让小川爹后期继续服药,是预防和控制。”
  “原来是这样。”大包明白了,“我以为医院赚钱没完呢,还是任哥懂得多。”
  “其实有的药没必要吃进口的,国产一样好。”任伽奕对小川说,“你跟医生说明自己的经济情况,医生会给你筛选一下。”
  小川没回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嗨,川儿太孝顺了,宁可自己吃不上饭也要给他爹吃好的穿好的买进口药。”大包佩服小川的孝心,借着由头说起想加入任伽奕的艺术品经纪公司。
  小川拦着大包,说不想麻烦任伽奕。任伽奕却道:“后期我这边缺人,本来也打算让你俩过来帮忙。不过一开始你俩可能没送餐赚得多,可以先兼着,等赚多了再把送餐的工作辞了。”
  “真的?!”大包特高兴,就差蹦高窜起来,搓着手表态:“跟着任哥有肉吃,我们信你!”
  小川有些担忧,不过没说话。等吃串结束回宿舍的路上,他趁大包在前面快意高歌,小声问任伽奕:“任哥,我们啥也不懂,能行吗?”
  “不懂就学。”任伽奕拍拍他的肩头鼓励,“我也不懂,跟着我老同学了解的。到时候我教你们。”
  小川抿抿唇,又问:“任哥,你怎么对冠心病那么了解,知道好多词儿。”
  “噢,我之前看过一两本那方面的书。”任伽奕随口一回,拉住唱嗨了的大包过马路,被大包带前面去了。
  小川慢慢在后面走着,心里有疑惑。
  任伽奕不是岷城人,去年春天到捷乐快餐应聘,虽然干着送餐的工作,但跟各大高校里不同专业的学生都能聊上几句,像读过很多书的人。小川跟着任伽奕送餐的时候听过一两回他们聊天,完全听不懂,很早就好奇任伽奕为什么要来送外卖。
  难道任伽奕只是凭借送外卖跟美院学生搭上线?可没必要住在快餐店里吃苦吧。小川百思不得其解,晚上躺床铺上听着破风扇咯吱响,一直想这事儿。
  宿舍是套二的老房,被老板间隔出五间卧室,店里其他员工也住这儿。所有人共用厨房和卫生间。每间屋子面积很小,勉强放下一张上下床,夏天不通风很热,卧室的门都开着。
  凉席就像通电的热毯子,大包在上铺不停翻身。
  任伽奕睁开眼看头顶吱呀作响的床板,又瞄一眼对门住着的那个通宵戳键盘按鼠标的游戏狂,闭眼深吸一口气,坐起来翻手机。
  微信又有几十条红色未读信息,还有三个未接电话,任伽奕没点开看,上网页搜AuroraShum的相关资料,花了二十多分钟,只找到简短的介绍。
  岑杺十三岁开始出售画作,所有收入都捐给一家慈善机构,用于特殊教育。这是国外网站关于岑杺的最近报道,停留在五年前。
  任伽奕挺讶异,岑杺居然能关心慈善,还是在少年时期。
  既然网上找不到资料,任伽奕决定周五去美院图书馆找找信息。他的老同学兼合伙人让他务必签下岑杺,公司立马能上好几个层次。他觉得头大。
  如果再试一回不行,他决定放弃。
  周五这天,任伽奕向建筑系学生借卡进图书馆将所有关于油画的国外杂志翻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岑杺的资料。可他记得在几个月前翻到过AuroraShum的专题,即便没细读,他对画很有印象,却找不到那本书了,也是奇怪。
  任伽奕在阅览室坐了一会儿,还书的时候看到前几天摔倒的赵大爷推车从楼下经过,他迅速将书放到架子上,追了出去。
  今天是图书馆和教师办公室统一处理废纸的日子,每月一次,承包给了赵大爷。六七捆打印过的废纸和一些做活动用的纸牌摞在图书馆和公共课教室中间的大过道里。
  任伽奕从图书馆出来时,忽来一声尖叫,几个六神无主的学生在过道里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说着什么。任伽奕跑近一看,赵大爷正捂着胸口侧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几摞A4废纸散在赵大爷的脚边,还有三本书掉在图书馆玻璃墙根下。
  “我们先扶他起来。”有个学生说,“他是不是摔哪儿了。”
  “别动他!”任伽奕从学生中穿过,让所有人散开保证空气流通。
  赵大爷的心脏像被绳子捆住了,疼得他扯掉两颗纽扣。任伽奕慢慢扶赵大爷平躺,扯开他的衬衣探向他的脉搏。
  “任哥?”其中一个女学生认出任伽奕,“你怎么在这儿。”
  “你快去校医那儿拿便携的氧气瓶,还有听诊器血压仪。”任伽奕观察着赵大爷的脸色,头不抬地说。
  “啊?”女学生懵了下。
  “快去!”
  女学生被吼得一激灵,立马反应过来,调头往校医处跑。
  剩下的学生发觉赵大爷的情况不妙,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任伽奕在赵大爷耳边唤道:“大爷,能听见我说话吗?听见就应一声。”
  赵大爷呼吸很重,意识有点涣散,不过很轻地嗯了声。
  学生已接通120,但没经验,只说了学校地址,外加一句有大爷晕倒就没下文了。
  任伽奕转身去拿学生的手机,却看见岑杺站在他身后。
  岑杺一直盯着赵大爷看,还是没表情。
  任伽奕顾不上她,接过学生的手机向120描述赵大爷的情况:“患者目测七十岁左右,有高血压病史,目前嘴唇紫绀、心口疼痛,呼吸困难,尚有意识。我初步判定是心绞痛,但患者有说过时常下肢发麻以及胸口肩胛疼痛,不排除主动脉夹层的可能。一会儿我先给患者吸氧。”
  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救护车很快能到,任伽奕让学生先去找保安将大门打开。女学生找来了校医,却将听诊器给了任伽奕。
  校医刚上班还来得及穿白大褂就跑来了,正要询问情况,听女学生说:“任哥,你之前是干什么的?懂这么多。”
  “上学的时候学过急救。”任伽奕用听诊器听赵大爷的心口,随口那么一说,校医不乐意了。
  “你只不过学过急救,能听这个?”校医抬手要拿回听诊器,不料被推了一把,踉跄后退,一下子蹲坐进了花坛里。
  花坛刚浇过水,小水洼一个连一个。校医立马感觉裤子凉透了,蹭地蹿起来冲学生们大吼:“你们谁推我!有病啊!”
  学生们盯着眼跟前的岑杺都惊呆了。
  校医这才发现推他的人是岑杺,当即闭了嘴,脸色很不好看。
  任伽奕抬眸扫了一圈,重点看了眼岑杺,低头接着给赵大爷听诊。
  岑杺转回身盯着赵大爷看,眼睛一眨不眨,好似刚才没动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