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有三问问与佛

  之前听那拦马人的喧颂,天明一度怀疑这个所谓的知世圣僧是个打着佛家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的江湖小贼,出乎意料的是,在许先生追上身前问清原由后,对这位圣僧也是赞词颇高。
  原来这位知世圣僧早已享誉江湖多年,生来便浸淫佛法,一意皈佛,心中那朵青莲可是至纯之极,世人都以听闻过知世圣僧讲佛为荣,每逢他落榻过的寺庙都能人满为患,就连他讲佛屁股下坐过的草蒲都能被人千金哄抢,而且当今天子都曾三邀圣僧入皇都授法,最后落居莲花山,更是为莲花山带来了难以估算的香火,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佛陀可是为数不多的敢跑到惜月阁找玄姬女道打了一架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来的人,至于谁胜谁负,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为何要去跟一个女人过不去,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世人知道的是,这位平日里面目慈祥的知世圣僧,一身功力或许能与武榜第一比肩。
  从许先生口中粗略了解了这位知世圣僧,也顺带从许先生偶尔的语言点评当中,了解了看起来平时唯唯诺诺如俗夫的许先生并不是那么简单,不然一个远在边境荒凉山窝的人,怎滴对这个所谓的江湖如此透知,难怪大姐如此看着他。
  听过了许先生的介绍,天明更加想去见一见这位万人追捧的圣僧,将飞雪交给许先生看管,天明一手牵上芸儿,一手驻着手杖踏上了通往莲花山顶的石阶。
  慧秃从小在莲花山长大,听师傅说他是师傅一次打算去莲花山低那条河里偷看河对岸的李寡妇洗澡时捡的,那天寡妇没看到却在河边的芦苇荡里看到一个婴儿,因此才有慧秃这个小和尚,不然只会是河底泥泞里多了具枯骨,有次师傅醉酒后失言,其实那天师傅本来并不打算救他,可思来想去,一来一个人在这莲花山顶确实无聊得紧,二来琢磨着以后能有个人挑水煮饭伺候也是一件美事,最终还是把慧秃从芦苇荡荡里捞上来,这慧秃也算是历经了几波生死大难。
  其实那时候莲花山并没有如此香火鼎盛,就是一座破庙,这师傅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和尚,不过是在别的地方活不下去逃难到了莲花山见到座破庙,鬼主意一打,干脆剃光了头发自己点了几颗戒疤把破庙打理了一下便住了下来,还别说,虽说这百姓苦,但许多人宁愿自己饿着也要给佛一口饭,这在师傅看来,这些人比李寡妇家那头拉磨的驴还蠢,不过师傅也乐得他们蠢,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忍冻挨饿了,佛殿后面僧寮里放的餐桌上梨花酒就没断过,偶尔碰上个大方的,当晚师傅就会粘下一顶假发下山一夜不归,直到隔天近午才红光满面而归,慧秃也不知道师傅去干了啥,不过看师傅的样子,慧秃想肯定是好事。
  自从慧秃长大后,这庙里的活计就全部落给了慧秃,慧秃这个名字也是也是师傅取的,本来就是一介俗人,取名时候想着反正要剃光头发就取了个会秃,但好歹是要吃百家饭,总不能太俗,可又苦于肚里墨水浅,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登堂的雅号,干脆就改了一字叫慧秃,这样一听至少还有点法号的意思。当时的慧秃还为这个名字高兴得蹦哒了几天,以至于师傅给他点戒疤的时候几颗都点错了位,随着年龄的增长,慧秃的脑袋瓜子也越来越大,那几颗点错了位置的戒疤看起来更加歪歪扭扭,现在俨然成了现在莲花山上的其他僧侣的笑柄。
  再大些时候,慧秃也慢慢懂事了,从一些香客交谈中,也知道了师傅每次整晚不归是去干了什么,不过他也不说,依旧挑着自己该挑的水,煮着自己该煮的饭,师傅有时候闲得发慌也会找慧秃说说话,只不过慧秃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师傅说一句,慧秃笑一声,慢慢的师傅也懒得搭理他了,而慧秃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挑水煮饭干活,直到有一天,庙里又来了个大方的香客,照例跟慧秃交代了一句明天做好午饭等他的师傅当晚又下山去了,只不过隔天中午师傅并没有照例回来,慧秃也没有下山去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是每天做好午饭等,也记不清等了多久,没成想师傅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知世圣僧,从见到知世圣僧第一面起,慧秃便明白,这些年的檀香全都白点了,但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从此以后挑水挑得更是勤快了。
  这天,慧秃挑完几缸水正欲歇息,忽闻一阵富有节奏的敲击地面清脆咚咚声,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披狐裘的青年驻着一根手杖渡步而来,每行一步手中红仗便敲击一次地面,慧秃一见此人心中便升起一股自己也难以言语的压迫,仿佛迎面而来并不是一位青年,更像是更像是更像山虎,因为以慧秃的认知,实在说不出像什么,但他有一次在莲花山给师傅逮野兔碰到过一次山虎,当时那只山虎给他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样,只不过这次令他更加惊惧。
  “请问,知世圣僧在何处?”绕过了香客络绎的佛殿,天明直接来到了后方僧侣居住的僧寮,一进院就看到有四五邸房屋围着一个一处露天大院,院中是一颗古树,树萌下摆了几座石台和水缸,还有一个头上戒疤都点错了小沙弥盯着自己目瞪口呆,就好像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这让天明不明所以,只好上前询问,没成想都站在他眼前了,小沙弥还是那副呆呆的神情。
  “小沙弥,我主问你话昵!”这小沙弥看向主的眼神着实令芸儿不悦,不禁出声质问。
  直到芸儿出声,这小沙弥才回过神来看向芸儿,一见到只有天明腰间高的芸儿,刚刚还痴痴模样的小沙弥立马低下头指向一处屋子语带羞涩说道:“在在在那里。”
  天明对着这个有些意思的小沙弥笑了笑,也懒得问他为何这般眼神看自己,在小沙弥指出方向便牵着芸儿走了过去,身后的慧秃在天明别过身后偷偷看了一眼芸儿的背影又迅速低下头,黑黝的脸上居然也能见到红,莫名其妙的想再看多几眼却又不敢,慧秃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前不管什么人或者什么物,慧秃可从未有过想多看几眼的感觉。
  行到了小沙弥所指的房间,天明敲了敲房门,出于礼节自述出身:“龙琅岗明公,拜访圣僧。”
  随着话语落音,房门吱呀一声从内被拉开,入目便是一位手捻佛珠的老僧,一见此人,天明心中赞道,真不愧世人口中慈眉善目四字。
  房里的人见到天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捻佛珠的规律都乱了两颗,也是一瞬后便恢复从容,掐着佛珠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此处只有小僧知世,并无圣僧,不知明公到访所谓何事?”
  天明也学着知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笑道:“听闻圣僧一日解三惑,本公正好有三问,就是不知与圣僧有缘还是无缘?”
  门口的知世慈目眯了一眯,又道了一句佛号便将天明请进了禅房,房内倒是朴素自然,与天明落座草蒲后,知世继续捻着佛珠问道:“不知明公有那三惑?”
  天明微微拂了拂手杖握柄,脑中想着路程上见的荒野残尸,沉声问道:“我有三问问于佛,何为佛?佛为何?为何佛?”
  对于从小浸淫佛法的知世来说,这怎能叫问,当下回到:“普渡众苦,心怀苍生当为佛,惠泽天下,传法古今即行佛,众生平等,万物轮回应顺佛。”
  听得此回答,天明突然大笑起来,只不过眼中毫无愉悦却是悲哀,边上的知世疑惑不解:“明公为何而笑?又为何笑得如此凄凉?”
  “圣僧不是自喻知世,为何不知我这一笑,我笑得是佛!”
  “口口声声说到普渡众生,可那百姓疾苦,人间沧桑,路有枯骨无数,难不成佛只有死人才能渡?而佛里庙僧多是肥头大耳之辈,还要寻得布衣之家化缘,只知哪家寺庙香火鼎盛,可曾听过哪家寺庙散粮予食,这是为佛还是为乞?
  匪贼横行,妖魔作祟,茶毒世间,只听闻庙藏十八金刚,秘笈无数,高僧出行往往多有随行护法,可曾见过僧衣光头斩奸除恶,保世佑民,这是佛所为?
  每逢一庙,便有一方丈多沙弥,方丈多是敲鼓颂经之辈,而沙弥多是扫地生火之奴,小小寺庙也有奴主之分,何来众生平等之说,百姓求佛求的是美愿安宁,但求来却是另一处剥削,那为何要佛?
  而且寺庙多出那食人吸髓的妖僧,虽说人无完人,佛亦无完佛,但既然佛也有瑕疵,那与人又有何异?与人无异,那佛又何来资格受人香火?乱世封山避灾祸,盛世开门迎香火,一句有缘无缘欺了多少人,知世圣僧,你说这佛可笑不可笑?还能再答我这三问?”
  哐铛~~知世手中佛串尽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