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平无盛世

  堂堂一县之长的亲子,在曲阿城头挂尸三天三夜,散发的腐臭熏得过往路人掩鼻奔走也无一人敢来拾缀,这可成了曲阿的百姓茶桌上的谈资,从残尸旁的字帖,始作俑者显而明了,虽说龙琅岗也不招人待见,可此举也算是为百姓除了一害,曲阿那些个有优姿黄花的家庭总算松了口气,但百姓笑谈之余难免不会心生嘀咕,这龙琅岗上的人莫不是要把黑手伸进曲阿了,这胆儿也太肥了些吧,那可是官家的人啊,就不怕时候不怕他人一纸谏书引来杀头之祸?
  不过这些势力争斗,俗民们也只能在饭饱茶余之后围在桌前嘴上夸夸大论一番,也没见个人敢朝城头上挂的烂尸啐上一口痰顺道大骂几声老天开眼,死得好之类的话,更没见人敢把天明这一行残杀朝廷官员的人提拿领赏的勇夫行径,百姓终归是百姓,就算曲阿换了新主子,这城里头的人该受的罪依然得受,对于他们来说,受谁的罪不是一样受?
  城里,天明在讨伐敢戏言大姐的伍县令之子后,如约找客栈老馆买了十几位风尘女子给十几位随从解闷,本以为只是明公的一句笑言而已的随从们,这可让他们大感意外,以前在岗上,明公下了死令不得强行与女子行床纬之事,许多人都会错了意,还以为这位大公子有着令人不齿的龙阳之好,所以厌烦此类伦乐事,这让许多人可憋坏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明公只是不准龙琅岗上的人强逼良人,并无特殊癖好,此举用许先生的话来说,虽不知这是明公有意还是无意为之,总算了让手底下十几位接纳了这位高傲的明公。
  休整了三日,马队第四日出了曲阿继续赶路,再次踏上行程,十几位随从与天明亲近了许多,仅仅为了大姐声誉就敢挑官家的霉头,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模样,看来自家的这位小少爷也没有传闻的那么不堪,架子高本事小是没错,但眼下看来血性可是非常合这群悍匪的口味,再说大姐可是龙琅岗上的汉子们心中仙圣般得存在,所以天明此举更是借花献佛。
  天明一行人是融洽了不少,但伍县令却是被羞愤填满了胸腔,在城头咬牙切齿的看着马队走远了才敢命人收拾挂在城头的腐臭烂尸,即刻咬破手指写了一纸血书装进了信鸽腿上的黑箍里,内容自然是写满了天明一行人在曲阿的恶举,而写着大抵相同内容的信件在前日就到了龙琅岗匪首的手里,在看了信件内容后,这位匪首当场把信件撕了个稀碎,大骂糊涂,鲁莽,骂了许久后才停歇靠在太师椅上失神良久,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北边皇都里坐在金黄龙椅上看了伍县令的血书后,只是轻笑了句一介莽夫,不可塑,便进阁入眠,并且睡的异常之香。
  也不知道天明对此是否知情,依旧一骑白马当先,领着马队行了近月余,一路上也没发生较为特别的事,只是偶尔遭遇了几波山匪,当然以马队的能耐,只要不出现个聚丹宗师,这些山匪就算再来多几波也不过是为这枯燥路途添些乐趣。
  毕竟龙华国内多年不曾有战事,顶多是一些大家的明里暗里之争,龙琅岗说到底就是一窝山匪,与那些皇族官贾边都搭不上,每逢那些人出行,连天地都要变色,随便一个跳出暗杀的人,哪个不都是江湖上有榜有眼的大人物,而护行的人,也不都是这些大家千万两黄金聘请来的,能值千万两,又有几个简单的人昵?
  正因如此,在江湖上更是形成了一个有趣的规律,每逢大家出行,就有许多嗜武成疾的人一路追随,这些做梦都想成为一代侠客的人不为别的,就期待能碰上这些大家族的人遭遇暗杀,这样就能瞧见两大高手对决从中琢磨个一招半式,说不定就能靠这一招半式跃身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这些武痴又怎知高手之间的过招,怎是他一介俗夫能看得明了?而且那些跨上聚丹的人物往往内力雄厚,一打起来都是毁天灭地,殃及池鱼更是经常的事情,不过再多过往血的教训也没能阻止这些武痴。
  当然这种景象也只能在大家出行中看到,龙琅岗只不过边境上的一窝山匪,出了岗就没几个人认识的俗人,有几个人会对这些个小人物上心,能遇到都是些求财害命的山匪流子,翻不出大风大浪,但这对于马队来说,也算个好事情了,只不过虽说现在是大平无战乱,但天明这一路走来,并未发现有半点盛世的感觉,百姓依旧苦不堪言,天灾,匪祸,谈官色变,无食果腹,无衣裹体,这些事情在龙华国内依然随处可见,特别是越靠近边境,那些个买子葬父或者买女葬妇的人间悲剧越易见,对此,天明也曾多次问过许先生原因,是民不作田还是子不争文?可却没想到一向有问必答的许先生在被询问到这些问题,只会双眼沉浊回答两字:“国根”
  天明听到这两字总会沉默不语,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理解许先生的意思,只是抱着同坐一匹马的玲珑侍女翻身下马,带着她走到难者面前,或施些银两,或施些干粮,每逢这个时候,一路上除了李黄梁就是这位几乎不开口的玲珑侍女总会轻声道:“主,多给点。”虽说这类举动总会引得身后那些打家劫舍的悍匪侧目,但天明却毫不避讳,也不担心他们刚建起来的融洽会瞬间崩塌。
  见惯这些凄沧事,到后面天明越来越麻木了,因为实在太多了,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行了个半月,此时季节已经进了深冬,以往只有凌晨和夜晚才披的裘衣现在被天明每时每刻都披在了身上,除了李黄梁依旧那身银胃甲,马队里其他人特殊换上了厚布棉衣,天明为此打趣许先生要不要为他那撮黑胡子裹个棉套,惹的马队里的众人哄堂大笑,许先生也不计较,只是习惯般捻了捻那撮黑胡笑应到:“我这身上有两宝,它们有个皆同样,那就是越摸越顺,越摸越硬,倘若一宝需要藏着裹着,那么另外一宝不得多显摆显摆,你们猜是何两宝啊?”众人再笑。
  这样的荤谈间,总能拉近男儿们的距离,仿佛觉得不过瘾,其他人在这个话题越拉越深,天明自觉对这群糙汉子的另类喜好实在招呼不住,他虽然同样身为男儿,但并未经人伦美事,浅聊倒也觉得有趣,太过细节的话便心生不适,不像这群尝遍百番姿势的老汉子张嘴就来,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一夹马背稍稍提了速度,离却了一段距离,带着怀中侍女远离这些污言秽语,可不想身前的玲珑侍女从裘衣中探出个脑袋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天明引马离开还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惹得天明轻捏她的鼻尖笑骂道:“你一个小女孩家家听这些作甚?”
  怀中侍女则不满回到“主,芸儿不小了。”随后赌气般钻进了裘衣内,小脑袋贴在了天明胸膛上,紧紧拥住天明,一路上她就是这么过来的,也是她最愉悦的。
  自打芸儿记事以来,她就跟在了天明身边,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是谁家的孩子,只知道自己叫芸儿,因为这是主给她取的名字,只知道芸儿从小陪着主长大,那时候她还很小,主也很小,现在她还是很小,主却不小了。
  以前就有人跟她说,芸儿只是主的侍女,一辈子只能服侍主,但主一直都对她很好,真的很好,好到在芸儿的生命里,除了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包括她的生命。
  很小时候,芸儿想跟主睡一个屋里,可大姐不愿意,说她还小,好不容易长大了,芸儿更想和主睡一个屋里,可主又不愿意了,也是说她太小了,但芸儿真的不小了,幸亏这次出行,芸儿才能天天这样抱着主,听着主的心跳,只是芸儿更想能和主一起做那群人刚刚说的那些事,想到此处,裘衣下的芸儿粉嫩的脸颊爬满了羞红,若给他人看到这份景色,定要惹的热血愤张。
  马上的天明自然不知道怀中裘衣下玲珑侍女的心思,牵着马缓缓渡步前行,慢慢发现脚下的山路变得越来越好走,显然有人长期在修缮,而且人流也越来越多,这一路走来见惯了荒情的天明大感疑惑,再提了马速,到后面能容三马并驰的大路上居然挤满了人,可谓是人山人海,比赶集还热闹,天明的白马因此也被人拦了下来,对方也不要银财也不行乞讨,只是说了句,此地不许骑马而行。
  对方拦的是有利有节,天明也做作不得,下了马行了一君子礼问道:“为何此处不可行马?”
  对方也是回一君子礼:“这位仁兄难不成不知道这里是知世圣僧居所?”
  “哦?知世圣僧?”天明眉头一挑,心生兴趣,知世,敢取此名号,也不知道他知的是什么世。
  拦下天明白马的人察言观色便知天明是位外来人,没听过知世圣僧的名头,当下双眼放光,满脸崇敬介绍起来:“阁下尽不知知世圣僧,可谓一罪啊,传闻知世圣僧乃菩萨转世,一生历经百苦,终得大道,前后千年,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如今普济救世,落居莲花山顶,一天解三惑,如得缘分,不论何人不论何物,但一天只解三惑,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求得一惑,可惜等了近十天也与圣僧无缘啊。”
  牵着白马被这位求解惑的人兴奋异常喷了一身唾沫星子,天明不由兴趣更浓,望着前方一台一台石阶延升到莲花山顶的一座寺庙笑了笑:“一天解三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