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千七百里

  “小弟,愣在门口做甚?过来来帮大姐梳下头发。”在铜镜见到自己当宝贝的弟弟能被自己的容貌迷惑,这位背着千万人骂名的毒妇露出她少有的甜美笑容,轻柔妩媚对着镜子里的青年招呼了一声,还沉浸在眼前佳人姿态的青年总算才醒悟过来,慢慢走到了女人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木梳,右手拾起一小撮大姐的秀发,一遍又一遍细细梳理,而这位既能瞬间撩起男人内火也能瞬间让男人颈椎骨冒寒气的女人则轻轻将头颅靠在了青年胸前,闭眼安静享受着身后男孩为自己梳妆,这一幕不知道要羡煞多少龙华热血好汉,相信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想取而代之。
  “小弟,多久没帮大姐梳过头发了?”在青年挑起另一搓秀发的时候,坐在凳上的大姐有些怀念的轻呢了一句,进屋后未曾有片言的天明终是开口:“四五个年头了吧,大姐这几年为了龙琅岗长时间在外奔波,小弟能做的唯有思念。”
  “小弟这是在怪罪大姐吗?”听得天明话中似乎有些抱怨,天钰睁开了她的月牙眼儿,带着嗔笑的神情望向铜镜里倒映的天明,撩拨之意连身为她弟弟的天明也自觉招呼不住,只好出声掩饰:“小弟怎敢怪罪大姐,龙琅岗上百来人口要没有大姐早饿死冻死了,只是这些年,外面那些对大姐的杂言碎语越来越多了。”
  天明所指的杂言碎语,大姐心中自然明白,但并未引起她丝毫在意,反而坦然自若掩嘴轻笑起来:“咯咯~~怎地小弟这是为大姐抱不平吗?别人的舌头长在别人的嘴巴里,要说什么大姐可管不住啊,不都是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你信不信只要大姐愿意躺上别人的床,我敢保管小弟你就再也听不到这些东西了。”
  在听到大姐这些打趣的话语,天明突然神情非常不悦起来,又挑起另外一搓秀发,眼神从铜镜里的大姐容貌挪了开来,语气带了些寒意:“大姐,虽然别人的舌头长在别人的嘴巴里,但如果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那我就会把它割下来,这样就不用大姐再去操心这些了,毕竟,谁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昵?”
  察觉到了身后小弟的情绪,天钰也收起了逗趣的心思安抚到:“好了,知道你这是在为大姐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不喜玩笑的耿直脾性还是没改掉啊,这以后入了江湖可怎么和那些滑溜狡诈的人打交道啊,你总说不让大姐操心,可大姐最操心的就是你啊!”
  “阿谀奉承,那是弱者才需要学习的东西”对此天明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对于自己小弟的高傲心性,天钰早已知根知底,索性也不再在此上面多做文章,转移了话题:“小弟,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年有十八了,这些年大姐走南闯北也见了不少人,最近特地帮了物色一位小媳妇,长相自然不在话下,那皇都里的贵妃也不见得有她水灵,这次邀你过来主要就是与你商量此事,那小媳妇家里大姐也打过商量,对家也有此意,就等你提上聘礼与那小媳妇见上一见,倘若小弟你觉得满意那这事就成了,只是从龙琅岗到那小媳妇家里隔着四千七百里路,光路途就得走上好几月,这对于从未下过岗的小弟你来说,大姐可担心得紧啊。”
  听得大姐这番诉说,天明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思量许久后才问到:“不是龙华人?领国的朝中千金?”
  大姐听了小弟的问题,不由有些意外,可见小弟心思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愚昧,从这些虽然看似简单的话语中竟然明白了另一层意思,当下饱含深意点了点头。
  见此,天明不悦的神情在此爬上了他那刚毅的脸庞:“这是爹的意思还是大姐的意思?”
  看到自己万分疼爱的小弟不开心,天钰的心就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可她情知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起身拿下了天明手中的木梳,放在了仪台上,伸出玉手将天明搂在了怀中,天明的脑袋刚好枕在了她浑圆柔软处,可她也不避嫌,只是无奈说到:“小弟,你也浑浑噩噩了十几年了,该为龙琅岗做点事情了,并且,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弟,做不得姐弟不该做的事情”
  怀中天明听闻词话,沉默良久后才淡淡说道:“大姐,小弟明白了。”说完便离开了那千万人龙华男人昂首奢望的温香暖怀,拾起进屋时候脱下的狐裘披风重新寄上,走向了门外,在踏出门槛拿起驻杖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咱们的爹啊,不当会记真是可惜了,那算盘打得实在太好了,巴不得这地上的石头都能给他当作金子去用啊”对此,屋里的天钰始终沉默。
  在天明离开闻花轩几息后,屋里的风屏后面走出一位中年人,观容貌与刚离开的天明有几分形似,只是身上比天明多了许多悍气,一出屏风,这位中年人就一副怒容,语气都掩不住颤抖:“这不孝子,自己不争气就算了,这龙琅岗方圆百里,有几个人不笑他做废物,还整天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他有没有想过,要不是有我这个老子,谁会买他的账,现在居然连老子都敢忤逆了!”
  眼看着中年人越说越离谱,天钰急忙倒过一杯茶水递上:“爹,小弟也没有忤逆您,只是埋怨了几句而已啊。”
  接过天钰递过来的茶杯,看到眼前的人,中年人总算怒火平息了几分,喝了一口来润润气得发燥的嗓子,重重叹了一口气:“哎,天钰啊,你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而后者良久也不接话,中年人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由抬头望向对方,见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中年人神情和蔼了几分说道:“天钰,在爹面前你有话就说,不用顾忌。”
  得了允许,天钰才有些怀疑说道:“我总觉得小弟没那么简单”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逆子,中年人刚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上来了:“他有什么简单不简单,整天无所事事就会听那些个戏子书生瞎掰胡扯,连个男儿基本抱负都没有的人,能有多不简单?”
  一下子触到了中年人的霉头,天钰急忙转移道:“爹,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此次四千七百里的路途上小弟的安危,再怎么说小弟头一回下岗,他又手无缚鸡之力,处事也不懂圆滑,且性子高傲最易树敌,我真担心他这次下了岗就回不来了,毕竟这龙琅岗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
  虎毒尚不食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旦牵扯到性命安危,中年人再大的火也被猛然灭掉,沉默了良久,直到杯中的茶凉透才毅然道:“我会安排十九死士跟他一起去,这十九位是我龙琅岗最好的男儿。”
  “爹,十九个真的够吗?要不这次和亲”
  “够了!”天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中年人给打断了,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中年人起身朝门外边走边说道:“这次和亲如果成功,不光对龙琅岗好,对那臭小子也是有益无害,这十九位都是龙琅岗最好的男儿,况且会造成这种局面都是这逆子不学无术,他若手上有个三招两式,区区四千里路怎会如此让人操心,而且我也不会沦落到让他去和亲,如果这逆子这次真的回不来的话,那么他也就没有资格当我龙琅岗的太子爷了!”
  情知中年人已经怒到了极点,天钰也不敢再插话,只能静静目送中年人离去,还没等中年人走远,桌上的茶杯咔嚓一声碎成了几片,天钰不由苦笑起来,心中明白这次爹是真的狠了心了要给小弟一个性命考验,过了,以后日子会更好一些,没过,命也就没了,看来自己的这个小弟是真的让爹失望到了极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说心系的人会有千丝万缕的冥冥感应,以自己对小弟的疼爱,明知道他现在面临着巨大的问题,为何自己没有一点的焦虑?小弟又是如何从自己那只字片语中便能猜到爹要利用他去交好领国?以天钰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阅历,能有这份通透心思的人,不是官场巨寇便是富贾敌城,可小弟为什么又如此的平平无奇,天钰是越想脑袋越大,干脆不去想了,重新坐会仪台前,拿起小弟摸过的木梳梳理起自己刚刚小弟还没理完的秀发,自言自语对着铜镜说到:“小弟啊,大姐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但愿你这四千七百里路带回来的是给大姐的惊喜而不是噩耗”